国家文物局局长单霁翔表示,自己非常反对“旧城改造”和“危旧房改造”这两个流行词语。他说,这两个词是没有文化的,使用这两个词的人也是没有文化的,在这样的口号下,我们很多城市在迅速失去文化记忆。
《乐府诗集》里有首诗讲到一位“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的老人,虽然归家之后原来居住的地方已经杂草丛生,“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而且还有“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一片衰败气象,但是,毕竟几十年之后他还是能够回到自己的家,找到虽然破败但却曾经留下童年记忆的地方。
贺知章也是长年在外旅居,年老时才回到家乡,“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虽然“儿童相见不相识”,虽然“近来人事半消磨”,但是,童年记忆里的镜湖水,依然“春风不改旧时波”。
世事总是在改变中向前发展的。新人取代旧人,新物取代旧物,新建筑取代旧建筑。但是,正是在改变中保持不变的一些事物,特别是伫立在人们身边的老建筑,守护着人们的童年记忆,守护着人们心中最美好的回忆——从某种的意义上讲,也是在守护着一个民族一个种群的童年记忆。
城市发展必然要“破旧立新”,一些老建筑消失,众多的新建筑出现,但是,哪些老建筑可以消失,哪些老建筑应该保留,是一个需要谨慎对待的问题。因为老建筑的消失是不可逆的,它们不仅是一些破旧的建筑的材料的集合,更承载着这个城市过去的历史和文化。
很多地方往往是在老建筑被夷为平地之后才认识到它们的价值,于是又有一座座崭新的仿古建筑拔地而起,有一些仿得古色古香很逼真,但是,即便如此,其中还是缺少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岁月的在其中打磨沉淀下来的文化韵味。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城市里的人总是换了一茬又一茬,房子的主人也是换了个又一个,不变的是那些房子。房子会老会旧,但它的一门一窗都留存着曾经居住其间的过客的记忆,更留存着这座城市的记忆。
如果“物是人非”变成了“人非物也非”,若干年后,人们到哪里寻找童年的“镜湖水”,那哪里寻找春风不改的“旧时波”?而这座城市,又如何找到自己的童年?
我们不能总是从地下挖掘帝王将相——那些固然是历史是记忆,但是地上的老房子才是活的历史活的记忆,是我们身边实实在在的历史。如果现代人只顾一路狂奔,若干年后回望过去,却找不到任何祖辈、父辈甚至是自己少年时的痕迹,这种没有根的生活是我们想要的幸福吗?守住老建筑,既是守护我们的文化,更是守护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