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过年喜欢热热闹闹。孩子穿得越喜庆,家里装点得越缤纷,越是祥和美满。
中国五色,是年节落在我们心里的影子,是祈祷明年会更好的愿望。
厅堂里的岁朝清供图,佳果奇花、文玩美器,一亮起来,便是富丽春色。
红梅傲雪,牡丹荣华,红是欢腾庆贺;
青松翠竹,白菜鲜嫩,绿是新芽勃发;
黄是水仙、枇杷,愿香远益清,事事如意;
白是梅瓶、银镜,愿终身平静,长久安宁;
金色的佛手、金橘,藏着团团圆圆,诸事可成的期盼。
落纸,绘得红尘风雅;提筷,夹得烟火人间。
中国传统五色纷呈在桌上,则是人瑞年丰的、有滋有味的年夜饭。
大年大节,客行的人都回到了家。拜神祭祖的仪式举行完了,广东人都会自觉地带一块冒着“芝麻小泡”的靓烧肉回家。
酥松的气孔带来香脆的口感,甘香的肥肉,咸香的瘦肉,复合的风味在口腔里唱起颂歌。
广东人相信,“红皮赤壮”的烧肉寄托着先辈的祝福,寓意着未来的日子都能喜庆顺利。
在人们的记忆里,川蜀地区一直被花椒的麻辣辛香包围,但本地人都知道,闻到甜烧白的香气,就该过年了。
在物质还不太丰裕的年代,“杀年猪”是家庭的重头戏。只有过年,才能敞开肚皮去吃肉,年猪的肥润程度和家庭的富裕程度息息相关。
九成肥、一成瘦的猪肉切成连刀薄片,中间夹进豆沙,最后再淋上红糖油,盖上半熟的糯米后蒸熟。
红糖消解了白肉的油脂,肥而不腻、鲜香甜糯的绵沙口感,让宴会上的小孩都用筷子打起“争夺战”。
红色是温暖,是火光,也是丰腴的肉。新年时,宴席上一道赤红的肉,是餐桌上经久不衰的“硬通货”。
江浙一带的马兰头在新春悄悄探出了青芽。讲究“不时不食”的江浙人把这一口至鲜带上了新年的饭桌。
温软的糯米团包裹着鲜嫩多汁的马兰头,一口软糯的马兰头汤圆,像春风一样穿过宴席间的大鱼大肉,在人们的舌尖长留清新。
四川的伢子则觉得,团年饭上要有一碟豌豆尖收尾。青嫩的豌豆尖,是四川人的“冬日限定”,只有在冬天,它才冒两片娇贵的嫩叶来。
要尝这一口,必须和时间赛跑。吃过了大鱼大肉,再来一碗豌豆尖清汤下肚,那才叫“巴适”。
在广东人眼里,过年一定要有生菜。和江南地区只吃马兰头的嫩芽不一样,广东的生菜一定要连根拔起。
根,在粤语里被称作“头”,桌上有一碟洗净根须的生菜,寓意着生财有道,出人头地。
年味越浓,萌动的菜蔬越是神采奕奕,“来年都要有所突破”,年席上的菜蔬,都承载着这样美好的愿望。
过年时,一篮喜庆的花馍,是山东人走亲戚的必备年礼。勤劳的人们用巧手捏出枣花、元宝、新年的生肖……动物样式的花馍,总是乖顺而可爱,带着乡亲们的美好祝福而来。
游子心里,总会为故乡的花馍留下一席之地,当父母乡邻都把形状各异的花馍拍上朋友圈,他们便知道,是故乡在呼唤他们的姓名,邀他们早日回去团圆。
潮汕的阿妈在新年拜神的时候总会蒸一碟松软的黄发糕,发糕要高高地隆起,要有疏松的孔洞,似乎只有这样的发糕,才能保佑家人们来年都步步高升。
发糕顶上的会放一颗红枣,切下来,要给家里还在念书的人吃,祝福他们在考试的时候独占鳌头。
在蒸出热气的黄色点心里,有中国人对团圆、丰饶的期盼。
新年将至,舟山人的唇舌已经开始思念起肉质细腻、味道鲜美的海鲜。得益于洋流的交会,舟山的低盐海域养出了油脂肥厚的带鱼,舟山人都亲切地管它叫“小眼睛”。
清蒸、红烧、油煎……每一种处理都会唤醒鱼肉的不同鲜味,一口咬下去,是鲜而不腻的美好年味。
在舟山人的记忆里,年味还是桌上的一道风鳗——风干的鳗鱼。
风鳗,谐音丰满,是过年时候不可或缺的主角。鱼肉在岁月里风干,而回味却日渐丰富起来。最好再温一壶黄酒,香醇浓郁的酒,更衬出鳗鱼的滋润丰腴。
说起鲜,舟山人自然也不会忘记腊月至正月的限定小黄鱼,这时候的小黄鱼,是最肥美生猛的一批。一口透骨的鲜味,成为了“琐碎金鳞软玉膏”,丰富了食客的年味体验。
白,是银鳞出海时跃动的光,是舟山人深藏在心的年味。
在云南芒市,远行的人最想念的,还是家乡的干腌菜。
深秋,芒市的主妇会割下萝卜的长缨晾晒。晒干的萝卜缨抹上糯米,密封保存一个月,酝酿出酸香的风味。
发酵出的汤汁再度熬煮浓缩,做成可口的腌菜膏。一团团腌菜抹上腌菜膏,再晾晒半月,干腌菜便大功告成。
干腌菜是百搭的,它让土豆的沉闷变得生动,让猪肉的油脂变得爽口,哪怕只放入一点清汤,也让人胃口大开。
芒市人念念不忘的干腌菜是酸香适口的,而绍兴人的梅干菜,就更加甜美。
逢年过节,绍兴人总要做一道梅干菜扣肉来招呼客人。
五花肉炸得金黄,肉皮朝下地扣在碗底,丝丝梅干菜吸饱了油,被酱汁浇出闪亮的一层水光。
在外奔波劳碌后,夹一筷冒着热气的梅干菜,便能收到家乡的亲切问候。梅干菜的配方,外婆传给了母亲,母亲又传给了孩子。这是时间、阳光和风交给我们,具象化的乡愁。
一坛坛的金黄,是写入灵魂的思念。
中国的年,是盛大的,讲究的。
缤纷的年,是五色的岁朝清供图中的美色,也是五色的年夜饭里的美味。离归家的日子越近,越惦记一口舌尖上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