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式家具是中国古代文人生活里的一副优美的画卷。床、榻、座椅、几、案、柜等,俊朗飘逸、圆润灵动的线条家具都是人们的贴身知己,它们不仅仅是人们的生活用具,而且更蕴含了文人艺术气息。读李渔的《闲情偶寄》,能感受到李渔对家具是满怀情深,他设计的家具活灵活现的展现在人们的眼前,我想只有拥有李渔这样心智的人才能创造出这般家具吧?
李渔,世称"李十郎",曾家设戏班,至各地演出,从而积累了丰富的戏曲创作演出经验,提出了较为完善的戏剧理论体系,被后世誉为"中国戏剧理论始祖"、"世界喜剧大师"、"东方莎士比亚",是休闲文化的倡导者、文化产业的先行者,被列入世界文化名人之一。李渔在用家具、谈家具、改家具、造家具方面都别具风格,洋溢着他的才情与智慧,《闲情偶寄》视为得意之作,是李渔一生艺术、生活经验的结晶。
《闲情偶寄》
《闲情偶寄》分为词曲、演习、声容、居室、器玩、饮馔、种植、颐养八部,共有234个小题,堪称生活艺术大全、休闲百科全书,是中国第一部倡导休闲文化的专著。其中《器玩部》专谈家具与日用器皿的设计,于房舍构筑、窗栏图式及墙壁、联匾、山石、几、椅、床、帐、厨、柜、箱、笼、茶具、酒具等记述十分详细。在中国古代家具设计著作中有一定的地位,平民化和实用性的设计理念相结合。
《闲情偶寄》——但从著作名字上来看,方知作者的闲情雅致。书中所谈及的家具都属普通老百姓日常所用。它对生活观察独到而细微,以实用的设计观众为基础的,强调了家具设计原理是实用,家具的设计和制作,要简易实用,符合大多数人的要求才是正道。
李渔认为不管是富贵还是贫穷对于器皿与家具都是同等重要,与平常的生活息息相关,所以他把目光放在了享受生活上,极力强调实用性、生活化的艺术观念,鼓励艺术与生活的互动。在他眼中,生活的各个方面通过艺术实现了高度的和谐统一。
■人惟求旧,物惟求新
李渔说,人惟求旧,物惟求新。在人们居家生活中,家具无疑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家具不仅供人使用,带给人种种方便和舒适。
它还伴随主人的起居行止,构成一种具有某种情调的生活方式。无论东西方,家具的设计制造都显示出其所处时代的文化风尚。
一个民族地区的建筑形制,会随着公共文化的变迁而发生较大改变,但家具以人的身体举止为尺度,因其不离日常生活,则更显示出世人的情趣与审美。
晚明江南地区文风鼎盛,科举功名数量为全国之最,但名落孙山仍然是大多数文人的命运;
不少文人从政治失意转向追求内心宁静,一股觉醒的人性解放之风,给当时的文人生活注入了新的生机。
明学者王士性在《广志绎》中记载:“浙西俗繁华,人性纤巧,雅文物,喜饰鞶帨,多巨室大豪,若家僮千百者,鲜衣怒马,非市井小民之利。”
在这种雅俗同流的文化背景下,明式家具作为一种载体,进入了文人的生活世界,他们借家具的榫卯木纹来寄托内心所思与人生情怀。
仕途不顺的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谈到家居环境:“盖居室之制贵精不贵丽,贵新奇大雅不贵纤巧烂漫。”
“予往往自制窗栏之格,口授工匠使为之,以为极新极异矣。”
他认为家具制作“宜简不宜繁,宜自然不宜雕斫。凡事物之理,简斯可继,繁则难久,顺其性者必坚....”
可见,李渔和当时其他文人一样,对家具居室的要求,来源于其生活习性和审美品味。
明式家具不追求流光溢彩,不尚奢靡,以朴素高雅为要。涵养所至,便可于极简中见繁复;审美所至,便可于朴素中见精致。
比例协调、虚实结合、阴阳相生,都是文人在明式家具中的艺术表达,而更高一层次的,便是明人对中国古典哲学的理解与参悟。
文震亨在《长物志》中写道:“云林清秘,高梧古石中,仅一几一榻,令人想见其风致,真令人神骨俱冷。故韵士所居,入门便有一种高雅绝俗之气。”
这种大隐于市的追求和对诗意生活的向往,成为晚明文人的一种生命态度,它突出了当时人志于道、游于艺的崇高感和自由度。
文人参与明式家具的设计制作,不仅有其审美方面的独特理念,而且就用材、尺寸、形制等方面也提出了不少独到的见解;
以满足其茶余饭后的消遣和诗、书、琴、画等实际的需要,家具成为文人生活世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文人才子们寄情艺术,把人生艺术化,以适情出入于雅俗,创造出了文人式的典雅。
他们既能以诗书立世,又能游戏人生,从而在艺术化的生命里找到了出世与入世之间的绝好平衡点。
晚明的物质风尚,如穿越时空的华光,溯流而上,是一个时代的精致,是文士追求清雅的素静之美;顺流而下,是文人精神的延续,是华夏追求内敛的万物诗情。
现代设计界推崇的极简主义通过对抽象形态的不断简化,直至剩下最基本的元素来进行艺术探索,这种审美理念与明式家具的简约形制追求是何其相似。
造物一道,虽主体是物,其实隐藏了真正的主角——人。物因人成,故而造物其实亦是一种“走心”。明式家具,留下了那个时代的诗情,成为明人时代精神的物证。
而当下我们居住的世界,声色浮华依旧,明式家具作为艺术品的同时,再次以用具的身份回归,成为当代生活里的清欢,万物诗情便为你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