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63年,吐蕃噶尔家族率大军攻灭了吐谷浑,最后一代吐谷浑王诺曷钵,不得不和弘化公主一起,率领数千帐臣民投奔唐朝。他们在凉州南山建立了临时政权,十年后又迁往灵州(今宁夏同心县)。
然而诺曷钵和他的继任者们都没有等到复国的那一天。唐朝虽然出动十万大军,与吐蕃在青海湖南的大非川决一死战,但以失败告终。688年,诺曷钵在灵州郁郁而终,三年后,42岁的三儿子喜王慕容智去世。
▲乌兰泉沟壁画墓中的吐蕃人物形象
这段历史在甘肃天祝县祁连镇的唐墓中得到了证实,这座墓葬出土了墓志一方,上有篆书“大周故慕容府君墓志”。志文内容显示墓主为“大周云麾将军守左玉钤卫大将军员外置喜王”慕容智,因病于“天授二年三月二日薨”,终年42岁。墓志载慕容智系拔勤豆可汗、青海国王慕容诺曷钵第三子。该墓的发现,对完善吐谷浑后期王族谱系及相关历史问题起到重要补充作用。
吐蕃在占据青海的同时,又将触角伸向了北方的河西走廊和西方的塔里木盆地。狄仁杰等重臣认为塔里木盆地是不毛之地,建议息边休兵,武则天没有采纳,决定重启防线,以应对吐蕃侵扰。
692年,武则天派参加过大非川之战、熟知吐蕃军情的王孝杰克复安西四镇,在塔里木盆地南北两线的重要军事据点修建了一系列要塞烽燧,加强军事防备。一时间往来邮驿不绝,军令穿行如梭,号角连营,烽烟四起,吐蕃军队的攻势由此受到了抑制。
▲墓葬布局结构
新疆尉犁县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便是连成一线的烽燧中关键一环。遗址出土的各类文书、木牍数量庞大,内容丰富,记录着唐朝将士远离故土的守边生涯,也填补了历史文献关于唐代安西四镇之一焉耆镇军镇防御体系记载的空白,对实证唐代中央王朝对西域的有效治理和管辖、西域地区对于中央政府文化认同也有重要意义。
唐蕃对峙的态势一直保持到755年安史之乱爆发,唐朝西北边疆溃如决堤,吐蕃摧毁了包括克亚克库都克烽燧在内的唐朝防线,那些吐蕃人无法看懂的文书和简牍一夜之间被弃之荒野,长埋尘土。
其时在祁连山南麓的青海一侧,噶尔家族势力被剪除后,接任的吐蕃赞普将直接的军政指挥权收归王庭,汇聚了高原新征服的羊同、苏毗、多弥、白兰等诸多民族加入征讨唐朝的大军。都兰和乌兰作为通往吐蕃心腹地带的门户,成为大本营。在常年征战中,吐蕃军民损失极为惨重,但除了其中少数高级贵族可以马革裹尸迁葬故里外,多数都只能安葬于此。都兰热水的吐蕃时期墓地,便成为他们最后的归宿。
▲覆盖在棺木上的丝织品(第二层)
乌兰泉沟墓地则是另外一种情况。考古人员在这里首次发现了吐蕃时期的壁画墓。壁画墓在青藏高原极为罕见。壁画的绘画技法具有浓郁的唐风,图像内容兼具青藏高原游牧民族特色,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和艺术价值。壁画绘于墓葬的前室和后室,内容有武士牵马迎宾、宴饮舞乐、狩猎放牧、宫室帐居、山水花卉等内容。墓顶绘有珍禽异兽、日月星辰等图像。前后室内中央各立一根八棱彩绘莲花纹立柱。
尤其是在后室西侧木椁外墓底坑壁上,发现一处封藏的暗格,内置一长方形木箱,箱内端放一件珍珠冕旒龙凤狮纹鎏金王冠和一件镶嵌绿松石四曲鋬指金杯。
▲镶嵌绿松石四曲鋬指金杯
鎏金王冠前后各饰一对翼龙,两侧各饰一立凤,后侧护颈饰双狮,周身镶嵌绿松石、蓝宝石、玻璃珠等,冠前檐缀以珍珠冕旒。鋬指金杯有四曲杯体和方形圈足,装饰富丽,技艺精湛,融合唐朝、中亚和吐蕃之风于一体。
这顶鎏金王冠显示墓主人很可能与吐蕃时期当地的王室有密切关系,拥有极高的统治地位。由此也可以推知吐蕃时期在柴达木盆地北缘地区可能设置有高级别的行政和军事建制。
在8世纪那个战乱频繁的岁月,吐蕃也一定程度上效仿了唐朝的管理经验,通过扶植吐谷浑王室、保存属国体系来收归人心,笼络更多的力量来对付真正的强敌。那些不忍离开故土的王室成员和高级贵族被封为王,得偿所愿,寿终正寝,葬入乌兰泉沟这样的故乡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