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大门,被漆成了矜重的朱红;园林洞门,与明月清风同坐成景;寺庙山门,送钟磬之音朗朗入耳。
出入必由之的门,连通着内外,也承载了丰富的文化。
门是遮蔽风雨的庇佑,是屋主独具匠心的脸面,是世情盛衰炎凉的表情。家里的人在等,门外的人在看,岁月与情感,就这样在门扉越积越厚。
推开那扇中国门,一同细数,门上的情愫细腻与独属中国人的浪漫。
护佑
传说上古有巢氏“构木为巢,以避群害”,从那时起“门”就出现在了生活中,为我们遮蔽风雨,提供庇佑。
随着时间的流逝,门早已不仅仅是出入通行的关卡,而且承载起了更多的祝愿与期盼。兽首衔环或是清净莲花模样的铺首、门头高悬的匾额文字、门上用彩漆绘就的吉祥花纹,都寄托着镇宅护院、辟邪求福的愿望。
脸面
门是建筑的脸面,来往的人还不等进门,便将对门内的印象刻在了心里,于是除了这殷切的期盼,主人们不免将各自的门都用心装扮一番。
尤其是到了传统节日与节气时。
春节火红的灯笼早就挂在了门的两旁,新贴的对联福字将门装饰的热热闹闹,看谁家的门神是秦琼、尉迟恭,谁家贴的又是手持“香、花、灯、果”四吉祥的天女,就能一目了然这家心底的祈愿。
清明时节,柳枝被系在门环上,被插在门缝间,起风时细叶摩挲出的沙沙声响,仿佛是它低声吟诵着“柳条青,雨蒙蒙。柳条干,晴了天”的歌谣。
端午门悬的艾草与菖蒲,重阳门洒下的茱萸酒,冬至家家门上粘着糯米粉做的“冬至圆”,整个街巷都漫着香甜团圆的气氛……
辽远土地上,各异的环境,悠久的年岁,塑造了不同地域不同特色的门。
四合院中隔开前院与后宅的垂花门,檐柱不落地,垂珠雕成花苞模样。徽州的“千金门楼四两屋”,粉墙黛瓦间,门楼扬起的檐角欲作雨燕振翅而起。西北高原的窑洞,将多少拂过黄土的烈烈原上风,从拱形洞门中千万次呼吸吐纳。
是厚朴有致,还是灵秀隽永,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又造一方物。
一家人,两扇门,年年岁岁。
家里的人在等,门外的人在看,这门多像是记录年光的绢纸,一笔笔记下琐细的日常,正如林清玄所说,“人生修行的深意是无限的感恩、慈悲与承担,落到实处就是轻轻走路,用心生活”。
不只是建筑的脸面,透过门上的细碎温暖,看得到那些门后的人,正珍视光阴,正用心的活。
宫城的门不怒自威,贵族的门神采奕奕,园林的门闲逸秀雅,街头巷尾的门最是活气,山间村野的柴门自有一股超然物外的神情。
透过那些表情,看得到门第等级,看得到人情冷暖,窥一门能见大世界。
“宅以门户为冠带”,于是帝王宫殿的门讲究威严神圣,紫禁城中最大的太和门,面阔九间,上覆重檐歇山顶,下为汉白玉高台,梁枋等构件施以和玺彩画,门前镇守着铜狮一对。
权贵人家讲究门的高大华丽,无论是广梁大门或是金柱大门,门前空间也精心布置,严格的等级和精致的装饰使其和普通百姓的房屋区别开来。
最风雅的一定是园林的门,文人将腹中的诗书画意,尽然赋予了这里,思绪飞入月洞门里,闲看一片云,思忖一拳石,在似隐非隐之间,闲居养气。
“村径绕山松叶暗,柴门临水稻花香”,柴门犬吠,静待归人,村野的柴门是白须的老者,虽在红尘中,已不问红尘事。
门的文化在漫长时间里被凝固成了短小精炼的成语,于是喜怒哀乐中,有的门前“门庭若市”,有的门前“门可罗雀”,昭示着无言的炎凉。充溢着希望的“鱼跃龙门”、“光耀门楣”,彰显世家因袭的“书香门第”、“将门虎子”,还有“蓬室柴门”、“扫地出门”的茫然无奈。
万象中,都与“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透过“门”诉说着人心冷暖,世情万般。
如今的门,更换了千篇一律的面目,简化为了门牌上的一个个数字。门中的“门道”、鲜活的过往,仿佛也随着那千姿百态中国门的远去而渐渐消逝。
一扣、一推、一掩,岁月往来悄然无声,还有多少人能记得,那旧时韵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