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辽阔,人生如棋。对于家具而言,实用性往往是居于首位的,所以许多家具的名字里就带着它的服务对象或主要功能,比如琴桌、棋桌、书桌、画桌、酒桌......
这类家具专供某项活动,几乎囊括了文人士大夫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中的几大重要场合,对于文人雅士来说,更是抵达“风雅”这一境界不可或缺的器具。
被视作“木匠圣经”的明代木工指南《鲁班经匠家镜》中有一条【棋盘方桌式】的记载:
方员二尺九寸二分,脚二尺五寸高。方员(圆)一寸五分大,桌框一寸二分厚,二寸四分大。四齿吞头四个,每个七寸长,一寸九分大,中截下绦环脚或人物,起麻櫎出色线。
不过从本条记载中我们看不太出它作为棋桌的特殊性所在,王世襄先生也认为:本条文字简略,无一语道及棋盘、箱盒等设置。因而所谓的“棋盘方桌”很可能不是真正棋桌,而只是一般的方桌。
但这并不影响棋桌的悠久历史,要知道,现存的唐代家具实物中,我们便能找到为双陆棋专设的棋具。
唐代的双陆棋桌体量偏小巧,比如正仓院的紫檀木画双陆局,长54.3cm、宽31cm、高16.7cm,局盘四周起矮围栏,防止棋子漏出,整体状似当时流行的壸门榻,还保留着早期家具的箱体式结构,整体状似当时流行的壸门榻,还保留着早期家具的箱体式结构。
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考古发现的唐墓壁画中,双陆棋局被侍者捧在手上,另一座唐墓中出土的双陆局上,有着正仓院双陆局没有的纵横格线;周昉的《内人双陆图》则更是直接向我们展示了唐人是使用双陆棋局的场景,因为身量不高,下方还得另垫底座,才能适应已经“垂足而坐”的唐人需要。
但在家具艺术得到进一步发展的明清两代,流行的棋桌样式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故宫博物院中藏有的这例十分经典的黑漆棋桌为例:
它高84厘米,长84厘米,宽73厘米,桌面上有活榫,合拢是四足木桌,打开后为八足棋桌。
桌面边缘起拦水线,正中为活心板,上绘黄地红格围棋盘,背面黄素漆地。棋盘侧镟圆口棋子盒二个,均有盖,内装黑白棋子各一份。棋盘下有方槽,槽内左右各装抽屉一个,内附雕玉牛牌、雕骨牌、骨摋子牛牌、纸筹、摋子筹等等道具。
明 黑漆棋桌 故宫博物院藏
从整体外观上看,它更像是在普通方桌或长方桌的基础上改造而成的;从细部设计上说,这件棋桌主要适配的是围棋、骨牌游戏等,其上不仅有围棋的棋盘格,还有用来收纳棋类游戏道具的抽屉,这也是明清棋桌的一大特色,即以服务多种棋牌游戏为目标,合多功能为一体。
王世襄先生曾记载过一件1960年在北京韩姓家中所见的棋桌正是如此:
桌如一般八仙桌大小,桌面揭去后,露出约二尺见方的棋盘,两面分刻围棋、象棋棋局。棋盘拿掉后,下露低陷约四寸深的双陆盘。盘面用兽骨作镶嵌。盘两侧设边箱,用木轴门作盖,内放双陆子。围棋、象棋子则放在位于桌面四角的箱盒中。
这类棋桌主要通过设计折叠结构和使用活面桌面来实现切换桌面的功能,切换桌面后,就能使棋桌适用于不同游戏,而不必为了某一类游戏专门购买或使用,大大增强了棋桌的实用性,但能工巧匠们还不满足于此,这类棋桌往往还会带盖,加盖时还能当普通桌子使用,可以说是一桌多用的路上探索到了极致。
当然,像双陆局那样体量小巧的棋盘,其他棋类游戏也同样拥有,比如围棋棋盘,因为轻巧便携,随处可放,这类棋盘至今还活跃在我们的生活中。
《十八学士图之棋》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需要补充的一点是,纵然棋桌在辅助下棋上有许多便利之处,但不懈追求风雅的文人雅士,在对弈场所的选择上是从不拘于室内这一方天地的,只要有一方棋盘,露天园林、山野之间,皆是你来我往的“厮杀胜地”。
而这个时候,任何一处平坦的地方,都可成为棋盘的安栖之地,譬如随形石台、四方石桌,甚至一块平地。在四野开阔的天地中,每一手都伴着山风、携着鸟语,任棋局再是凶险难测,也无法撼动因回归自然襁褓油然而生的安宁与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