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年,如果问一个成都人“城里有什么地方可以逛逛”,相信很多成都人给出的答案会有“太古里”。到目前为止,这个作为成都商业地产当中收割国内外大奖最多的综合体,俨然已成为成都的一张名片。
鲜为人知的是,当初在对包括太古里在内的整个大慈寺历史文化街区的设计打造上,有一个成都的七人顾问小组为香港设计团队把关,为首的是成都建筑界的老专家庄裕光先生。在整个街区中如何演绎传统建筑风格、院落如何保留重生、里巷如何梳理融入,都有他极为重要的建议和贡献。
不仅仅是大慈寺片区,庄老此前还参与过宽窄巷子、文殊院历史文化街区保护项目等设计打造工作。然而遗憾的是,就是这样一位在业内被称为泰斗级的人物,却不幸于9月14日凌晨2时许因病去世,享年82岁。
一位曾与先生共事多年的同行遗憾地说,庄老在四川乃至西南整个古建筑领域的话语权无可争议,对一些重大项目有自己的影响力,他的离去从成都历史建筑的体系来讲,这是一个损失。
太古里设计的把关人
延续成都历史记忆
“一个月前我还在一次历史建筑的评审会上见过庄老,感觉他精神还不错。”对于庄老的离去,北京清华同衡规划院四川分院副院长何兵深感意外。两人同为成都市历史建筑保护专家委员会专家,也曾一起为太古里项目把关。
何兵告诉记者,当时考虑到太古里项目的开发商和设计团队都是外地的,相关方面担心对方能不能把握好历史这部分,于是就组建了一个七人小组,庄老是小组组长,因为他在业内德高望重,开发商那边甚至也请他担任顾问。“太古里能够有现在这样的成功,把传统性和现当代性,把文化和商业融合成这个样子,专家团队起了很大的作用。”
“最早设计方案只有商业逻辑,缺乏文化。”何兵回忆说,专家组要求和整个大慈寺历史街区的街巷格局、中轴线必须要有关系。另外在建筑尺度上,最开始设计的是单坡顶,并非现在的双坡,包括街道尺度等,也都按照专家组的要求进行调整。
这其中,“庄老作为专家组的牵头人,对太古里在商业上取得成功的同时,能够延续成都历史记忆,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何兵评价说,因为当时整个大慈寺片区演变较大,一些只留在图纸上,“对历史格局如何恢复,包括一些它的历史演进等这些资料,庄老师提供得比较多。”他印象很深的是,庄老曾提出恢复解玉溪,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条河流曾流经大慈寺。
在此之前,庄裕光曾参与过宽窄巷子、文殊院历史文化街区保护项目的设计打造,有经验也有教训。何兵坦言,他感觉庄老在太古里项目比他和很多人都更开明,对创新更支持,接纳了甲方请来的设计团队,并支持他们更多创新和突破。
值得一提的是,早在2013年,距离开街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太古里项目就已经拿下MIPIM亚洲颁出的“2012年度最佳市区重建项目”的银奖,而后更是获奖无数。这个完全开放式的街区,打破传统的边界而和整个城市融为一体,和千年古刹和谐共处,整个专家团队包括庄老都有不可磨灭的贡献。
泰斗居然如此“谦虚”
“以后我们要改进”
庄老太古里项目上的开明,并不是偶然。鲜为人知的是,在商业项目设计上,祥庸智业机构总策划师曾祥庸曾和庄裕光有过一次对话,“我们都说,如果我们现在做的商业项目,90后、80后不来消费,就证明我们是失败的。他说老曾,你说得对。”
曾祥庸和庄老认识在2003年,当时他受委托为文殊院历史文化街区保护项目做策划定位,要对历史建筑采风,于是找到庄老。“第一次接触就发现他为人非常谦和、厚道。”曾祥庸回忆,庄老对文殊院的历史沿革、片区产生、周边人文都非常了解,就觉得他博学多才,知识面非常广,“不仅是在古建专业上,还能旁通人文、历史、地理。”
“跟他合作最舒服的一点就是,不乱来。”曾祥庸回忆,在踏勘设计上,庄老会反复查历史、跑现场,比如某个院落为何如此布局,他们实地多次查勘发现是“紫气东来”,“可以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到院落中。”
庄老对传统建筑是发自肺腑的热爱。曾经有一次现场踏勘时,庄老发现一座院落被拆得只剩下一面墙,气得跺脚骂人,他专门找曾祥庸去干预制止,最后这面墙被成功保留下来。
珠宝街28号、珠宝街38号、头福街39号、五岳宫街21号……这几座如今片区内做得最好的院子,庄老都深度参与了设计。曾祥庸翻出一张拍摄自其中一座院子的一面约3米高的大宅门门梁,上面的莲花型浮雕仍清晰可见,栩栩如生,这就是保留传统的结果。而这些作品,也再现了“穿大街、走小巷、进天井、入厅堂”的川西民居生活方式。
值得一提的是,庄老并没有放弃对文殊院历史文化街区保护项目在后期商业运营上不成功的反思。“我们只从建筑的角度考虑,而没有从商业经营的角度来考虑,既然是商业街,今天的生活方式已经不是古人的生活方式,所以要满足当代人的审美情趣和消费需求。”曾祥庸说,庄老就谦虚到这个地步,“他那么大的泰斗,他说得对,以后我们要改进。”
病后仍为历史建筑奔走
他不在了,是一个损失
一个多月前,市房管局开会讨论第八批历史建筑保护名录,审议锦江宾馆等11处历史建筑。这也是何兵最近一次见到庄老。作为成都市历史建筑保护专家委员会首席专家,这是庄老游走于传统与现实、保护与更新中最为重要的一个身份。
何兵说,专家成员里面,在历史建筑保护上,有的是长于文化研究,有的长于改造利用,有的在实践上缺乏经验,庄老则集专业于一身,不仅对传统古建筑、民居非常有研究,自己本人也是建筑师,也参加了成都前八批历史建筑的改造利用和恢复等实践工程,是很多项目的参与者,“因此他非常有话语权,对一些重大项目有自己的影响力。”
“感觉他年纪大了以后,对历史建筑保护的急迫心情,比很多人越来越重一些。”何兵回忆。曾祥庸对此也有同感。即使今年上半年查出患病后,庄老仍四处参加活动,他5月份还参加一个关于城市巷子的论坛。曾祥庸当时发完言后,庄老还拉着他交流,成都应该如何打造自己的巷子文化,如何保留成都记忆和城市的文化,“他对这座城市是渗透到骨子里的热爱。”
在曾祥庸看来,庄老在人品、素质、专业和人格修为都堪称为人师范,“他学术上是对西南民居建筑的把握是最好的,不仅能够亲手绘图,同时还能著书立说,尤其是对成都的城市格局、历史文脉和建筑之间的生长关系都有自己的理论。”
“成都做设计的人很多,但是大家平常都在忙项目、忙工程,像庄老这样有社会担当、社会角色,同时兼顾做社会推动的人是少数。80多岁的人了,基本上是属于干到死。”何兵动情地说,成都有这样几十年的积累的老先生越来越少,庄老不在了以后,从成都历史建筑的体系来讲,这是一个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