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底尽,望楚天空阔,稀星帘幕。暮霭横江烟万缕,照水参差楼阁。两两三三,楼前归鹭,飞过栏干角。霜风何事,绕檐吹动寂寞。
漏声起,乱星河,如影画檐;练霭鳞云旋满,声不断、檐响风铃。
飞翘的屋檐上,有晏几道迟留的归燕,也有苏轼零落的疏雨;鳞次的瓦片间,有白居易的“鸳鸯瓦冷霜华重”,也有陆游的“碧瓦万叠浮岚烟”。
千百年来的中国屋顶,到底隐藏了多少故事?它们在历史中静默,傲然于尘世,饱经风霜,受尽洗礼,却依然坚挺地,给人撑起一片深远的天空。
站在屋顶看中国,就是翻开一部部石刻的史书,于千年风雨沧桑中,邂逅最明媚的风景。
北方的大气磅礴,飞檐反宇。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
南国的古朴灵秀,青砖黛瓦。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作家刘心武曾在《美丽的巴黎屋顶》写到:“古今中外,建筑物的‘收顶’,是一桩决定建筑物功能性与审美性能否和谐体现的大事。”
巴黎各种哥特式、巴洛克式、洛可可式的建筑联合在一起,造就了巴黎令人心弦颤动的天际轮廓线。
而在中国古代,不论是宫殿庙宇、亭台楼阁、亦或是民宅村落,都用各种各样的屋顶,渲染成一幅美妙的水彩,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不动声色的美。
“香亭三间五座,三面飞檐,上铺各色琉璃竹瓦,龙沟凤滴。”作为中国古代建筑风格重要表现之一,飞檐翘角的设计,更是工匠们的神来一笔。
《诗经》里形容它,“如鸟斯革,如晕斯飞”;它们或低垂、或上挑、或威严、或轻灵,仿佛从地面上升起一股气托举着屋子,使建筑有一种灵动感。不仅美轮美奂,还有很强的实用价值。
古代房子多为木制土筑,经不起雨水冲刷,为了保护墙身不被雨淋,不得不延伸屋檐,可是屋檐太长,屋子的采光就变得很差。
于是匠人想了个办法:如果屋面上部坡度大,下部平坦,而中部略呈凹陷形状。这样悬挑出来向上反曲的屋面,不但釆光好,也便于雨水缓冲,保护房脚。
角檐垂脊上,还有姿态各异的走兽,称之为“飞檐脊兽”。
中国木构建筑,最怕遭遇雷击、雨水,这些神兽便寄托了人们防雷防雨的希望。
它们也有建筑功能。屋脊的坡度会使脊瓦下滑,交梁上需要铁钉固定。为保护铁钉免受雨雪侵蚀,角兽就用来当做铁钉的帽子,并起到装饰作用。
到了清代,单个角兽逐渐演变成今天常见的“仙人骑凤”——领头的小动物队列形态。把这些走兽,依次排列在高高的檐角,象征着剪除邪恶,逢凶化吉。古人的这些“小心机”,不仅使建筑更加坚固,还越发地雄伟壮观、富丽堂皇,充满艺术魅力。
一角飞檐,一方天空,便是一段跌宕起伏的历史。
瓦,悠远而深邃。一片一片瓦,便是一页页历史的书页。
从古时到今朝,不知有多少雨,敲在它鳞鳞千瓣的身上;不知有多少月光,洒向它寂寥空旷的心。
随意掀起一片,历史便扑面而来。
不论是匠心独运的瓦当,还是长满苔藓的瓦片,它们都像一位老者,在历史的长河中踽踽独行,向来人诉说着世事离奇。
只是匆匆的世人啊,我们只知追赶未来,却来不及听这些故事、来不及看这些过往、来不及细细抚摸、这即将逝去的历史的闪光。
屋顶上的中国,远先着,文化着,传承着,渐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