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走在浙江乌镇西栅景区的石板路上,当青春靓丽的女孩从身边跑过,你很容易捕捉到类似这样的对话,“我想去‘似水年华’看一看。”“你看见黄磊了吗?”无论是乌镇戏剧节的参与者,还是纯粹的观光客,文艺青年们都很熟悉黄磊与这座小镇的渊源。
10月19日晚,以“明”为主题的第五届乌镇戏剧节在乌镇大剧院举行开幕式。戏剧节主席陈向宏、总监制黄磊、常任主席赖声川、导演孟京辉四位乌镇戏剧节发起人,与本届乌镇戏剧节艺术总监田沁鑫、开幕大戏《叶普盖尼·奥涅金》导演里马斯·图米纳斯,一同鸣锣宣布开幕。
正是江南好风景,戏剧节的元素无比自然地流淌在乌镇所有角落,老街上挂满了中外戏剧家的照片,不知情的观光客也会好奇抬头仰望那一张张大师面孔,取一份宣传手册,或是在演出剧目海报墙下凝神片刻。
毋须多问,谁来了都能懂,乌镇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旅游景区,小镇有戏。
戏剧最理想的发生空间是诞生各种可能性
“只要一切是开放的,任何一个植物都会长成自己最好的样子——只要你不像修剪草坪那样,要把每棵树都修成一个什么形状。这一点乌镇做得特别好。比起任何作品的高度,只有一个高度是无法企及的,就叫‘可能性’,乌镇在诞生各种可能性。”在接受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采访时,乌镇戏剧节评委史航说。
什么是戏剧最理想的发生空间?自由生长,诞生各种可能性。
10月19日至29日,在11天的时间里,第五届乌镇戏剧节会为观众呈现来自俄罗斯、德国、英国、巴西、立陶宛、黎巴嫩、中国等13个国家和地区的24部特邀剧目,共计100场戏剧演出。来自美国的《黑夜黑帮黑车——影像的复仇》和中国的《风尘三侠》《裁·缝》均为全球首演作品。
看完今年的开幕大戏——由俄罗斯瓦赫坦戈夫剧院演出的《叶普盖尼·奥涅金》,黄磊发了微博:“让我们在剧场陷入到对时间与青春的怀念中,真的太好看!幸福就是年轻的时候年轻,成熟的季节去成熟,普希金如是说。”在采访中,黄磊提到,戏中的诸多细节都打动了他:在前往莫斯科的路上奔波了7天的车,因恋爱夜不能寐而抬着床乱蹦的女孩……
瓦赫坦戈夫剧院被公认是莫斯科最受欢迎的剧院,被观众誉为“戏剧文化纪念碑”。这部戏改编自普希金的同名叙事长诗,讲述了19世纪俄国贵族青年奥涅金与地主家长女塔季扬娜和妹妹奥尔加之间的爱恨纠葛。
在开幕演出后的次日早晨,在乌镇的西栅评书场,《叶普盖尼·奥涅金》导演里马斯·图米纳斯与大家交流。他说:“无论是我本人、演员还是观众,都可以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才是永恒的?永恒的真谛到底是什么?无论演员还是观众,我们坐在这里,我们都是生活中的创造者。也正是为了这样的——哪怕只有一秒钟的时间,我选择了戏剧这样的职业。”
图米纳斯引用了一句诗来表达他与剧院创作的理念:“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剧院,我们所有人都是其中的演员,那么是命运决定了我们在其中的角色,而上天在看我们的演出。”
戏剧节就像一颗种子
“戏剧已经变成乌镇很重要的名片。”赖声川对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说,他看到了戏剧节对这座小镇极为明显的滋养,“不说别的,你到乌镇外头的街上跟人家谈戏剧,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普通老百姓都了解戏剧节的存在,甚至都来看过戏”。
赖声川提及开幕当晚看《叶普盖尼·奥涅金》的感受:“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这1000多个人跑到一个乡下水镇,看一个国际级的演出,你飞到莫斯科看,也不会比这个更美丽、更专业。光这件事已经不可思议了,而且大家已经很正常地说:‘对的,这就是乌镇。’”
专程来乌镇戏剧节看戏的观众,很多是如赶考一般早早“抢票”。遗憾错过网上购票的戏迷,仍旧不甘心,会跑到现场再碰碰运气。
《黑夜黑帮黑车——影像的复仇》是今年颇受关注的一部戏。观众席是一个长7.8米、宽5.4米、高5米的黑箱子,每场限额50名观众被“打包”塞进去。箱子的一个侧面被打通,观众坐在观众席上通过这一侧往外看。黑箱子的墙面材料用了隔音棉,这样可以确保箱子在移动的过程中不被外界噪音干扰,观众可以完全沉浸在环绕立体声的黑箱子中。
在75分钟的时间里,黑箱子如集装箱车一般,持续在剧场里移动,而整部戏的旋转次数达16次,光影变幻,演员还会时常探进身子直视你,对你说话,恍若是从银幕上钻出来,闯进你的时空。
一场戏结束,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看到,观众个个都还沉浸其中。有人大呼,像做了一场时空错乱的梦;有人不好意思地说,戏剧表达太新锐,没看懂;还有人好奇地特意绕场一周,想观察具体的装置。
由鼓楼西剧场出品,被称为“暗黑版《格林童话》”的《枕头人》,晚间演出谢幕后,主创提出:既然无暇与观众现场对话,不如微信交流。
在113人的微信群里,观众对演员和作品给予好评:“演员们用生命为我们讲了一个好故事。戏散场了,故事留下了。”“那么深刻,那么痛心,那么伟大,每个人都带有痛点,却又为自己认为值得的事付出,神奇的盒子里演绎精彩。”还有观众毫不留情地批评,现场出现玩手机的不专注观众。
专业剧场的演出不是全部,戏剧节还有古镇嘉年华。来自国内外上百个艺术表演团体就地表演,占据了乌镇西栅的石桥、小巷和摇橹船,有人有心的地方就是天然的剧场。
总有人问黄磊,乌镇戏剧节有没有达到他内心最初的设想?黄磊诚实地回答,最初并没有太多、太强的目标,“乌镇戏剧节就像一颗种子,可以种在很多人心里。什么时候开花结果,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开出的花、结出的果一定是美好的”。
戏剧是向生活挖墙角的艺术
戏剧选择了乌镇,究竟是一场美丽的意外,还是命中注定的选择?
史航先对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说起了乌镇戏剧节发起人之一、主席陈向宏的故事。乌镇人陈向宏,上世纪末回到故乡,起初是作为政府官员给一场火灾善后,安置因火灾失去房屋的居民,之后就留下来继续工作,负责旅游开发,然后还遇上了黄磊,开始策划戏剧节。
“你看那条主要街道中间突然有一个缺口,那个地方叫恒益堂,是一个卖中草药的药铺子。一条街缺了一块,为什么?就像下棋的棋眼一样,没有那块就不会有乌镇戏剧节。上世纪末着火,烧开了一大块,旧房子烧掉了。一个年轻人代表市政府来到这儿善后,这个人叫陈向宏。”史航说。
史航感慨,每天走过恒益堂,都会想到那是乌镇戏剧节起始的地方,很有趣。“火灾这个意外怎么可能美丽?但是如果能让意外遇到一些细心的、专注的、领情的人,这个意外最后就会变成一个泉眼,有喷泉,每年都有这样的喷涌。”史航说,乌镇戏剧节不是美丽的意外,而是因意外而美丽。
“说实话,我们最开始不敢预期,只是感觉这里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有很好的潜能。这么美丽的小镇,有传统,有历史,它如何跟艺术融合在一起?这个A加B,等于我们想象中的一个很美妙的C,但是没有想到它会到这个程度。”赖声川对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说。
而在黄磊眼中,他们一伙人是在不断往前走的过程中,开始体会到戏剧节的能量,“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乌镇戏剧节,不是乌镇办的一次活动,因为乌镇办很多活动,我们就是乌镇本身,乌镇戏剧节跟乌镇是一体的”。
史航喜欢乌镇相当开放的戏剧空间:“戏剧是向生活挖墙角的艺术,而这个戏剧节天天‘挖墙角’,乌镇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每条街巷像是通往宫殿的道路,有人在树上演,有人在墙上演,有人在桥上和船上演……这是“北上广深”任何一个都市做不到的事情。乌镇的空间是开放的,转角遇到戏,这个‘打破感’特别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