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尋芳草綠,莫問白雲深。——雨水
立春之后,便是雨水,随着雨水节气的到来,气候渐渐回暖,冰雪融化,雨量逐渐充沛,树梢轻拂微风,树间阳鸟起伏和鸣,春云淡冶如笑,春雨便苍翠如滴。《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然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后继之雨水。且东风既解冻,则散而为雨矣。”
意思是说,雨水节气前后,万物开始萌动,待雨后柳烟成阵,便春意宜人了。“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对春雨之情很深的杜甫,寥寥数笔,用了一个拟人化的手法,写下了这首描写春夜降雨润泽万物的美景美诗,来讴歌知时节的春雨,在静悄悄的夜间挑选了一个吉日良时而降至人间。
古人将雨水分为三候:"一候獭祭鱼;二候候雁北;三候草木萌动。"獭祭鱼,獭为水獭,也名水狗,鱼感水暖上游,水獭开始捕鱼,往往吃两口就扔于岸上,古人认为是以鱼祭水。《吕氏春秋·孟春》中高诱注道:“獭獱,水禽也。取鲤鱼置水边,四面陈之,世谓之祭。”似乎獭也知道感恩雨水,獭捕鱼后先祭后食,此举令人感动,清初诗人孙枝蔚《老妻病愈设饼祭神》诗曰:“一点虔诚意,惟同獭祭鱼。”候雁北,雨水后五日,"候雁北",雁为知时之鸟,热归塞北,寒去江南,它感知到春信,开始向原来在北方的驻地飞返。草木萌动,《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天地之气交而为泰,故草木萌生发动矣。”再五日,雨媚风娇,草长莺飞。我们仔细观察自然,就可以发现此时花草树木开始含苞,或已是半苞了。从此,大地渐渐开始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一千多年前的雨水节气,襄阳诗人孟浩然春夜入眠,竟不觉晓,待到耳闻啼鸟啾啾,才被惊觉,醒来眼见户外春雨初霁,天朗气清,回想夜里风雨潇潇,禁不住吟咏成诗:“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雨水后,泥土开始变得松软,万物萌动。乡野间此时在袅袅炊烟的映衬下,春雨如雾似烟,把世界装扮得朦朦胧胧,引起人们无限遐想。“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春燕啄春泥”白居易在《钱塘湖春行》写道。雨水时节,农家的窗户敞开来,开始迎接燕子的归来。田野里,农夫开始驭牛下田,“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虽然乍寒乍暖,但春雨如酥,草木随地中阳气上升而开始抽出细细尖尖的嫩芽,新一年耕种正在孕育之中。
多少楼台烟雨中…
雨水节是一个非常富有想象力和人情味的节日,在这一天,不管下雨不下雨都充满着一种雨意蒙蒙的诗情画意,人们也都在这一天以不同的形式乞求着顺利安康。在民间有这样一个传统,到了雨水时节,出嫁的女儿要带上礼物回娘家拜望父母。生育了孩子的妇女,需带上罐罐肉、椅子等礼物,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久不怀孕的妇女,则由母亲为其缝制一条红裤子,穿到贴身处,据说,这样可以尽快怀孕。女婿要给岳父岳母送礼——两把藤椅,上面缠着一丈二尺长的红带,称为“接寿”,寓意长命百岁。如果是新婚女婿送礼,岳父母还要回赠雨伞,让他出门奔波时,能遮风挡雨。
说起雨伞,作为我们最常用的挡雨的器具,可谓历史悠久。我国远在夏、商、周三代就已发明了雨伞。初期雨伞多用昂贵的丝帛为材质,直到汉代廉价的纸的发明普及可为替代。人们在纸上涂以油脂或桐油,使之经久耐用。由于物美价廉、经济实用,油纸伞得以广泛地流传和使用。宋代,伞已经成为社会上的大众用品了。刘松年《斗茶图》四人中有三人随身携带着伞,说明人们出行时,伞是随带物品中必不可少的。不过,封建等级门第思想的影响下,伞的使用也有严格的规定,不同的等级使用不同的伞,如清代就规定,庶民不得用罗绢凉伞。
虽然说雨伞是大家日常不可或缺的生活用品,但是,我们也清楚,历史最为悠久的遮雨器具并不是它,而是蓑衣。我国在上古时期,人们为了抵挡风雨的侵扰。起初只能用野草裹住身子,以遮雨水,然后用草简单做一个编织做成挡雨器具,久而久之形成了蓑衣。蓑草的表皮较光滑,本身又呈空心状,所以用来制雨衣,雨水不易渗透。其为贱物,轻易可得,在很长时期内,不分尊卑,外出遇雨,都穿这种蓑衣。
《诗经·小雅·无羊》:“尔牧来思,何蓑何笠”,就记录了当时人们穿蓑衣的情况。“蓑笠,备雨服。”春秋战国时代开始,百姓在下雨天,通常是身着这种草衣来从事劳作的。唐代刘禹锡所作的乐府诗《插田歌》“农父绿蓑衣。齐唱郢中歌,嘤伫如竹枝”所描述的正是春雨时节农夫披着绿草编的蓑衣在田间耕作的场景。
雨水时节,在淅淅沥沥的春雨里,农人或许正穿着蓑衣,带着斗笠在田间劳作,而对旧时文人来说,万物春意萌动,窗外雨声相伴,此刻还有什么比就着这嘀嗒的雨滴声,一书一茶更为惬意?雨天读书,最可得净。听那冷雨敲窗,尘嚣远去,室内静得连一枚针落地都可闻。这时万虑俱释,心宁神谧,仿佛身在烟消日出的青山绿水中,连那不见人处的“唉乃”舟声也隐隐可辨。其时的读书心境,就如同枯木老干,在无声潜入的润雨中悄然发出新花,或者像泥塞垢积的道路,经过一番雨洗,变得洁净清爽。若是雨夜,耳边传来雨打蕉叶声,捧书一卷倚床夜读到天明,这种闲适舒畅,真是给个皇帝也不换了。
关于雨中读书,年初上映的一本电影《无问西东》里,有这么的一处场景,让我印象非常深刻。时间回到战火纷飞、民族危难的西南联大时期,茅草棚搭就简陋的联大校舍里,外面大雨侵盆,屋内小雨滴答,正在授课的老先生,因为云南下雨声音太响而无法讲课,从容地在黑板上写下“静坐听雨”四个遒劲的大字,遂袖手凝神,物我两忘,任由屋顶漏下的雨水浸润了满身长衫,虽破瓦寒窑、一介布衣,但端坐那里就是一片锦绣山河。磅礴雨声里,老师静坐,学生端坐,国难颠沛流离时代的倔强与笃定,知识分子的坚韧与不屈之气,直击人心,许多观众都表示此刻“瞬间泪目”了。
电影结束,字幕升起,没想,紧接着一张又一张照片随屏而过,梅贻琦、梁思成、林徽因、梁启超、王国维、徐志摩、闻一多、华罗庚、朱自清、钱钟书……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一个一个出现的屏幕上,毫不怀疑,才平复的心情马上被点燃,满起鸡皮疙瘩,就好像一年级参加升旗仪式一般。
在那时,在战火中的西南联大,他们犹如散落在时代里的明珠,满腹经纶,心系国家,于危难里奔走,让一个民族从蒙昧中苏醒,睁开眼看世界,人心在岁月中历经百转,终铸成民族的猎猎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