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前119年),华夏族,陇西成纪(今甘肃天水秦安县)人,中国西汉时期的名将,先祖为秦朝名将李信。汉文帝十四年(前166年)从军击匈奴因功为中郎。景帝时,先后任北部边域七郡太守。武帝即位,召为未央宫卫尉。元光六年(前129年),任骁骑将军,领万余骑出雁门(今山西右玉南)击匈奴,因众寡悬殊负伤被俘。匈奴兵将其置卧于两马间,李广佯死,于途中趁隙跃起,奔马返回。后任右北平郡(治平刚县,今内蒙古宁城西南)太守。匈奴畏服,称之为飞将军,数年不敢来犯。元狩四年(前119年),漠北之战中,李广任前将军,因迷失道路,未能参战,愤愧自杀。司马迁评价他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唐德宗时将李广等历史上六十四位武功卓著的名将供奉于武成王庙内,被称为武成王庙六十四将。宋徽宗时追尊李广为怀柔伯,位列宋武庙七十二将之一。
但这样一位赤胆忠心、能征惯战的名将,最后不仅没能封侯,还落得个自杀的凄惨下场,让人唏嘘不已,后世也往往将责任推给卫青和汉武帝,王勃在《滕王阁序》中也留下了“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慨叹。但实际上李广自己也是要为此负责任的,并不完全是他人之过。
李广
我们先从李广自身在战场上的表现说起。记载中李广第一次征战是在汉文帝十四年(公元前166年),这场战役中“广以良家子从军,用善骑射,杀首虏多,为汉中郎。广从弟李蔡亦为郎,皆为武骑常侍,秩八百石”也就是说这是李广第一次从军征战,就因为擅长骑射杀敌众多而担任中郎,这是当时皇帝的近侍官。
此后他又跟随周亚夫参与平定吴楚七国之乱,并且作战勇敢有夺旗之功。李广擅长骑射的本领也堪称举世无双,最有名的一次战例当属汉景帝时匈奴入侵上郡,李广率领百余骑撞见了匈奴数千骑兵,亲自射杀两名、俘虏一名敌方的“射雕者”,后又“与十余骑奔射杀胡白马将”,得以安然撤退。
元光六年(公元前137年)李广出雁门与匈奴作战结果兵败被擒,他瞅准机会抢夺了匈奴人的战马向南奔逃,途中又射杀了许多追击的匈奴人;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他被匈奴左贤王围困时,使用强弓大黄射杀多名匈奴裨将。从这些例子中可以看出李广十分骁勇善战,尤其擅长骑射,而这正是中原军队的短板。
然而李广是一个军事指挥官,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个人武艺的表现,而是沉着冷静的心态、优秀的指挥能力和丰富的战场经验,可惜在这些方面李广的表现真的是乏善可言。例如刚才提到的三场战例,在景帝时期那场战役中,李广为了追击这几个匈奴“射雕者”,仅率小部分军士在外独行一昼夜,“平旦,李广乃归其大军,大军不知广所之,故弗从。”将领在外一天一夜与大部队丧失联系,不仅自己身陷险境,也让军队群龙无首,无法组织有效的行动,一旦遇到敌人,后果不堪设想。
元光六年那场战役李广之所以被俘,是因为他率领的一万骑兵全军覆没,逃回后论罪当斩,后来赎为庶人,而在元狩二年遭受围困的那场战役中,李广所率领的军队也几乎全军覆没。此外李广还在两次对匈奴的出征中打了酱油,一次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李广随卫青出定襄,但是没有任何功绩,而卫青则获得了斩首一万五千的战绩;另一次是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汉武帝发动了对匈奴的第七次出征,霍去病就是在这场战争中取得了封狼居胥的功业,而李广由于失道没能配合卫青完成擒杀匈奴单于的任务,后因不愿面对刀笔吏而自杀。
第七次远征(漠北大战)
总的来看,李广个人的表现十分英勇,可是指挥作战的结果却十分难看,要么是全军覆没,要么是没有功绩,不能获得封赏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有人会说了,李广这是因为运气差,他本人不应该负责任。但实际上,这个锅还真得李广背,因为他没有选择正确的对匈作战打开方式。
西汉初年白登之围后,西汉王朝由于找不到对付匈奴骑兵的作战方式只能采取和亲政策,而武帝时发动的多次对匈奴大规模作战,大多都取得了巨大胜利和丰硕战果,其原因正在于西汉骑兵战术的革新。这种革新最早可以追溯到汉文帝时期,晁错曾经对汉文帝建言:“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风雨罢劳,饥渴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则匈奴之众易挠乱也。”即用骑兵和战车与匈奴人肉搏,发挥汉军优势,当时汉文帝也采纳了这一提议。
汉太宗,刘恒(前203年—前157年),即汉文帝_图
其实战国时期赵国名将李牧就已经采用这种方法对付匈奴人,效果很好,但毕竟是被动的防御,很难根除匈奴的威胁。而武帝时期已经有了大规模的骑兵部队和充足的马匹储备,因此卫青和霍去病做的就是主动出击,将这种战术发挥到极致。
例如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霍去病指挥汉军骑兵万余人出陇西发动进攻,史载“合短兵,杀折兰王,斩卢胡王,诛全甲”,明显是采取近战肉搏的战术;此外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卫青、霍去病各带五万骑兵搜寻匈奴主力,匈奴单于发现后指挥军队率先攻击,亮军交战后突然刮起大风,飞沙走石中双方都难以看清敌人,卫青趁此机会又派遣骑兵包抄了匈奴军队两翼,两军展开了近距离厮杀,最后汉军斩首一万余级,而另外一支霍去病部斩首更是多达七万余级。
可见在近战肉搏中汉军优势十分明显。东汉时期那位喊出“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陈汤对于两军肉搏战的水平也有过阐述:“夫胡兵五而当汉兵一,何者?兵刃朴钝,弓弩不利。今闻颇得汉巧,然犹三而当一。”也就是说,凭借装备上的优势,汉朝军队可以依靠肉搏战碾压匈奴骑兵。
孝堂山画像石,左侧的匈奴战士被右侧的汉军碾压
然而李广却没有采取这种战术,我们看李广指挥的几次战役,都是在发挥自己的骑射本领,或者率领军队与匈奴军队互射,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损兵折将也是很自然的了。而且李广治军方面也有很大不足,司马迁也说他的部队行军时“无部伍行陈,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不习刁斗,莫府省约文书籍事”,李广治军主要依靠个人魅力,军队缺乏应有的纪律又不擅长近战,真正打起仗来确实是会吃大亏的,所以李广离一个合格的将领还是差的远啊。
军事之外,李广也犯了许多大忌。司马迁说李广“悛悛如鄙人”,这话确实中肯,因为李广在战场之外也是一错再错。比如他在平定吴楚七国之乱中立下战功,当时梁孝王特意授予他将军印,李广竟然接受了,但这实际上犯了大忌。因为汉朝为了防止地方藩国威胁中央,明令不许中央朝臣与诸侯交往,而李广竟然接受了梁孝王的将印,就算他不想反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好在景帝开明,只是取消了对李广的封赏,但这样缺乏政治敏感性,想必李广在朝廷里混的也不怎么样。
政治不敏感也罢了,李广还轻视法度。元光六年兵败后,李广被废为庶人,因此在家与朋友射猎游玩,晚上才返回,被霸凌尉阻止,李广随从说这是原来的李将军啊,估计这个霸陵尉也是一根筋,说了句“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强行把李广拦了一夜,结果李广就记了仇,后来复出以后让霸陵尉跟随自己出战,“至军而斩之”,人家前脚刚到就把人砍了,私自杀害国家公职人员,确实够不讲理了,但这还不是最狠的。
李广曾经与以擅长相面著称的王朔私下交谈,感慨自己不得志,王朔问他有没有后悔不安的事情,李广说自己曾经诱降羌人八百余人,但是使了诈一日之内就将这些人全部杀死。王朔说,没有比杀降更能带来灾祸的了,将军不能封侯都是因为这件事。看来李广自己也为杀了这800多投降的羌人而不安,但是毕竟事情已经做了,无法挽回;司马迁记载这件事,似乎也是认同王朔的见解的,当时汉朝其实大量需要边疆少数民族补充兵员与匈奴对抗,李广这么办事不仅有损自己声誉,也不利于汉朝的建军大业,当然要被记上一笔了。
有些人可能认为是汉武帝跟卫青故意跟李广过不去,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李广自杀后卫青也很自责,李广之子李敢因为这件事曾经打了卫青,卫青也不声张,以他当时的权势将这件事往上一报李敢的命就没了,而且名正言顺,也不需要唆使霍去病去暗杀,霍去病射死李敢其实就是自己擅作主张的跋扈表现,与卫青没有关系。汉武帝对李广也一向不错,前线失利后还不顾李广之罪重新启用他,李广自杀时已经六十多岁了,此前的战场表现也实在拿不出手,武帝不让他当先锋也在情理之中。
司马迁
司马迁在《史记》中如此正面刻画李广,当然与二人命运相似,感同身受有关,但其实还有一个不能忽略的因素,现在学界比较认可的一种观点认为司马迁于元狩五年(公元前118年)在朝廷中担任郎中,而这一年担任郎中令的正是李广之子李敢,因此司马迁不仅与李广感同身受,还是李广之子的下级,这两层关系加起来,司马迁难免对李广有所偏颇。
后世也有许多人从司马迁的观点出发同情李广,但也有一些比较尖刻的声音。比如明末黄淳耀就曾经说:“李广非大将才也,行无部伍,人人自便,此以逐利乘便可也,遇大敌则覆矣。太史公叙广得意处,在为上郡以百骑御匈奴数千骑,射杀其将,解鞍纵卧,此固裨将之器也。若夫堂堂固阵,正正之旗,进如风雨,退如山岳,广岂足以乎此哉?淮南王谋反,只惮卫青与汲黯,而不闻及广。太史公以孤愤之故,叙广不啻出口,而传卫青若不值一钱,然随文读之,广与青之优劣终不掩。”
总体上来看,不管犯下多少错误,李广确实是一位英雄人物,对大汉忠心耿耿,作战勇猛,也因此获得了时人的认可。可惜他的失误实在是太多,以至于人人都为他感到惋惜,因此也很难将他视作一个合格的将领,这可能正是他难以封侯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