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中这样写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活脱脱勾勒出一个东方维纳斯的形象。爱美是人的天性,谁不希望自己更美呢?于是各种化妆手法应运而生。
最早的化妆可以追溯到史前时期,先民们在面部和身体涂上各种颜色的油彩,以显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但当时化妆的人多数为男性,经过漫长的发展女性才成为化妆的主角。中国古代的人们没有今日那么多琳琅满目的化妆品供其选择,但是这并不会减弱他们的化妆热情。华夏先民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采用各种天然原料,研制出丰富多彩的化妆品。同今天多种多样的化妆品一样,中国古代的化妆品也可以分为几大类型。
妆粉
中国人素来讲究“一白遮百丑”,妆粉是最基本的一种化妆品。最早的妆粉应该是米粉,汉以前只有米粉,秦汉时期,随着炼丹术的成熟,铅粉也应运而生。米粉在护肤层面上更胜一筹,不会产生副作用。但米粉也有缺点,附着力没有铅粉强,需要时常补妆;容易粘结,不够松散;而且增白功效与光泽度也不如铅粉明显。
刘勰在《文心雕龙·情采》中写道:“夫铅华所以饰容,而盼倩生于淑姿。”这里的“铅华”即指铅粉。铅经处理后转化为粉,其主要成分为碱式碳酸铅。铅粉的形态有固体和糊状两种,固体常被加工成瓦当形或银锭形,称“瓦粉”或“定粉”,糊状俗称“胡(糊)粉”或“水粉”。安阳高陵曹操墓出土62块刻铭石碑,其中一块编号M2:301的石牌上刻有“胡粉二斤”。
福建福州南宋黄昇墓中出土过一批铅粉,形状有四边形、六边形、圆形、葵瓣形等,并印有各种花色图案,有兰花、荷花、梅花等不同纹饰。墓中还出土一件漆粉盒,盒内盛粉扑一个,残留粉末少许,经射线衍射图谱分析确定主要成分为二氧化硅。粉扑制作精美,外形保存完好,扑背织成鳞状花瓣,扑身用丝锦制作。
安徽六安县嵩寮岩乡花石嘴村一座元代夫妻异穴合葬墓出土银奁组合内的银粉盂中,发现少量团状和粉末状的白色化妆品残留物。出土时,整奁以子母口紧密扣合,该粉盂盖合严实,未见渗入的泥土、水等杂物。分析其化学构成物主要为白铅矿及少量亚甲基链,可能为油脂。推测白色粉末为铅粉类化妆品。
不仅妇女喜欢这些精致的化妆品,受不同时代的社会风气影响,男子也使用化妆品,甚至比妇女的更加丰富。汉初丞相张苍甚至因肤白而免遭杀身之祸,《史记·张丞相列传》云:“苍坐法当斩,解衣伏质,身长大,肥白如瓠,时王陵见而怪其美士,乃言沛公,赦勿斩。”可见在汉代前期以肤白为美,故男性也会敷白粉。满城中山靖王刘胜墓,其随葬的化妆用具是一件八子漆奁,8个小盒中均残存黄、白色粉状物,当为化妆品。扬州邗江姚庄101号西汉墓为竖穴土坑木椁夫妇合葬墓,男棺出土银扣嵌玛瑙七子漆奁1件,小盒内残剩鎏金的铜化妆用具、一些酱褐色稀糊状粉末、白色稀糊状粉末、绛色粉末、黑色粉末。
眉黛
在整个化妆过程中,古代中国人最看重的是眉毛,正所谓“眉清目秀”。关于眉毛也有很多佳话,譬如“张敞画眉”讲的是夫妻和睦,卓文君的“远山黛”流行了千年,《诗经》中也这样写道:“螓首蛾眉,巧笑俏兮,美目盼兮。”
画眉所需的主要工具有镊子、黛砚、砚杵、眉笔、黛等。一般步骤是先除去部分眉毛,修饰眉形,然后把石黛或青黛在黛砚上磨好,再用眉笔蘸上研好的黛料描眉。马王堆一号墓双层九子奁内出土有角镊1件,镊片随意取下和装上,镊柄制作精细,刻有几何纹。同时出土的还有长短不同、形制相同的刮刀3件。
黛是一种矿石,也称作“青石”“石黛”,在矿物学上属石墨一类。因其质浮理腻,可施于眉,故又有“画眉石”的雅号。在烟墨没有发明之前,男子用它来写字,女子则用它来画眉。石黛要放在专门的黛砚上磨碾成粉,可以直接兑水使用。江西南昌西汉墓出土有青石黛砚;江苏泰州新庄出土过东汉时代的黛砚,上面还粘有黛迹;广西贵县罗泊湾出土汉代梳篦盒中也发现了一块已粉化的黑色石黛。
眉笔也有很多实物出土,如1959年发掘的云南晋宁石寨山古墓群M23出漆奁2件,其中一件编号为M23:7的奁内有3根铜针,均套有小铜笔套,一根似挑花针,两根似眉笔,但笔头已朽。徐州东甸子西汉墓M1发现漆眉笔3支,圆柱状,硬木质,内有铁芯,外刷漆,一端呈圆形,有孔,施红彩。新疆温宿县博孜墩古墓群57号墓出土2套眉笔和眉石,眉笔均用细砂岩石磨制而成,眉石为黑色的不规则石块,将眉笔在眉石上摩擦,产生黑色粉末,即可涂描眉毛。
胭脂
胭脂是面脂和口脂的统称,又有“焉支”“烟支”“鲜支”“燕支”“燕脂”等叫法。面脂即今天的腮红,口脂即今天的口红。最早的胭脂出现于距今5000多年前红山文化时期的大型陶塑女神—“面涂红彩”“唇部涂朱”“出土时颜色呈鲜红色”,说明早在新石器时代人们可能就在面部和唇部使用化妆品,极有可能是早期的“胭脂”。四川广汉三星堆文化遗址出土的青铜面具中,脸部和唇部涂朱用的也是朱砂。
关于胭脂的来历,在文献中有两种记载:一是晋代崔豹《古今注》记:“燕支,叶似蓟,花似蒲公,出西方,土人以染,名为燕支,中国人谓之红蓝,以染粉为面色,为燕文粉”,这里的“西方”指的是今天甘肃祁连山区,这个地方古代就叫做“焉支”;另一种是由“阏氏”而得名,“阏氏”指匈奴贵族的正妻,因为这些贵族妇女常以“阏氏”装饰脸面,所以“阏氏”就成了她们的代称。胭脂据说是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传入内地。元代甚至设立了“红花局”“红花提举司”等专门机构进行管理。
面脂和口脂的原料和制作方法有所不同,面脂的原料一般是一种叫“红蓝”的花朵,而口脂则多为朱砂混合油脂做成。面脂的原料红蓝花,花瓣中含有红、黄两种色素,花开之时被整朵摘下,然后放在石钵中反复杵槌,淘去黄汁后,即成鲜艳的红色染料。《植物名实图考长编》记载:“此有红蓝花,北人采取其花作燕支,妇人妆时作颜色用,如豆大,按令遍颊,殊觉鲜明。”
马王堆汉墓出土双层九子漆奁,下层底板厚5厘米,凿凹槽9个,槽内放置9个小奁,包括椭圆形2件、圆形4件、马蹄形1件、长方形2件。其中出土了白色粉状化妆品、白色方块形化妆品、丝绵、假发(假发为人发编缀而成)、丝绵粉扑、胭脂、油状化妆品等,香粉配粉扑颇有“香绵轻拂胭脂”的画面感。
口脂的原料—朱砂是一种红色的矿物质颜料,也叫“丹”,主要成份是硫磺汞,并含少量氧化铁、粘土等杂质。但朱砂本身不具粘性,如将其敷在唇上,很快就会被口沫溶化,所以古人在朱砂里掺入适量的动物脂膏制成唇脂,既有防水的性能,又增添了色彩的光泽,还能够防止口唇皲裂。唇脂的实物在扬州、长沙等地西汉墓葬中都有发现,出土时还盛放在妆奁之中,尽管在地下埋藏了两千多年,但色泽依然艳红夺目。
古代的口脂也像今天的口红一样,分不同的颜色,从诗词和文献中可以得知“朱唇”“丹唇”指红色唇脂,“檀口”指浅红色唇脂,“绛唇”指深红色唇脂,“黑唇”指乌膏或黑色唇脂。
江苏连云港海州霍贺西汉墓随葬物品中有出自女棺的漆妆奁一套,其中的一个小圆盒中装有红色胭脂,经鉴定为硫化汞。湖北鄂州五里墩孙吴时期墓葬墓室前部的青瓷盏内发现红色物料,内部保存完好,呈鲜红的分块状,还有一定的油腻性。经过化学分析,该红色物质主要是超细的朱砂粉料与油脂等的混合物,推测可能是调制的古代化妆品,或许就是“胭脂”或“口脂”。
到了唐代,口脂被称为“唇脂”,此时的口脂已经不完全是放在盒中的糊状物,而是被加工成固体盛放在特制的盒、管内。元稹《莺莺传》中写道:“……兼惠花胜怡和,口脂五存,致耀首膏唇之饰,但积悲叹耳……”由“口脂五寸”不难看出唐代的口脂已经被制成管状,接近现代的口红了。
花钿
花钿也是中国古代妇女喜爱的一种装饰类化妆品,温良药的诗句“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正是形容妇女在对镜妆点花钿的情景。花钿是用金、银做成花形,贴在额头上或鬓角上作为装饰。花钿的类型很多,贴在两颊上的为靥钿。通常所说的“对镜贴花黄”中的“花黄”也是花钿的一种。也有用金箔片、黑光纸、鱼腮骨、螺钿壳以及云母片制成各种形状,粘贴于额上的花钿。
关于花钿的由来说法不一,可以看到在敦煌壁画中的中唐以来女性供养人的形象多饰以梅花妆。花钿的颜色有红、绿、黄等,甚至还有用蜻蜓翅膀来做花钿的,宋人陶谷所著《清异录》上记载:“后唐宫人或网获蜻蜓,爱其翠薄,遂以描金笔涂翅,作小折枝花子。”
粘贴花钿的介质,古时多采用呵胶。呵胶出产于北地,由鱼鳔制成,粘性极佳,妇女用它来粘贴花钿时,只需对其呵气,并蘸上少量口液,便能很容易的将花钿粘贴到脸上。《辽史拾遗》记载:“陈继儒《真珠船》曰:‘呵胶出虏中,可以羽箭,又宜妇人贴花钿,呵嘘随融,故谓之呵胶。’”卸妆时,只要用热水一敷,便可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