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江南的“四大才子”:祝枝山、唐伯虎、文徵明和徐祯卿,大家普遍都会认为,他们诗文书画样样精通,肯定从小就是“神童”吧!不过你知道吗?当文徵明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可从来没人这么说。那时候,大家都叫他——“笨小孩”。
只有我不是神童?
先来看一组“别人家的孩子”名单:
唐伯虎:天资聪慧,16岁参加秀才考试就中了第一名。
祝枝山:5岁写大字,9岁能作诗,10岁博览群书,人称“神童”。
徐祯卿:天性聪颖,少长文理,小时候“家不蓄一书,而无所不通”。
可这时候的小文在干嘛呢?史书记载,文徵明“生而外椎”、“幼不慧”,从小就发育迟缓,8、9岁仍然言语不清。在很多小孩站在大人面前摇头晃脑背诗的时候,小文还为说不清话而烦恼,直到11岁才学会好好说话。孩子这样的情况,放在哪个家长身上不得着急上火,可幸运的是,文徵明有一个好爸爸文林。他不但不焦虑,而且很淡定地对大家说:“儿幸晚成,无害也。”
文徵明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他的祖父文洪是举人,父亲文林和叔父文森都是进士。淡定的文爸爸相信:通过后天的努力学习,我儿将来一定会很有出息的!
他宽慰孩子说:“子畏之才,宜发解。然其人轻浮,恐终无成。吾儿他日远到,非所及也。”文林口中的子畏,就是文徵明的好朋友唐伯虎,两人同年出生,但唐伯虎聪明绝顶,16岁就考取了秀才第一名,轰动整个苏州城。文徵明没有这么幸运,他从26岁开始参加岁考,结果一考就考到53岁,整整27年里交了10次答卷,可一次也没“中奖”。
如何才能逆袭?对一直没“开窍”的文徵明,父亲文林不只是简单说说而已。文林是进士出身、为官清廉正直,他的身边也聚集了很多有才华有品德的好朋友,于是,他为儿子请来一个相当豪华的“老师团”:
文徵明的诗文老师,是状元吴宽;书法老师,是著名书法家李应桢;绘画老师,是吴门画派的开山祖师沈周。这些名师不仅在书画上颇有才能,且都与人为善,谦和内敛,品德高尚。
小文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跟着前辈学习,时时处处尊称“我家吴先生,我家李先生,我家沈先生”,跟他们建立了亦师亦友的感情。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加上前辈的耳濡目染,还有唐伯虎、祝枝山这样的天才同辈朋友,文徵明的学习世界慢慢被打开了。
而小文同学自己,也从不甘于“笨小孩”的标签,为了好好练字,他天天临写《千字文》,每次一写就写10大本。就连平时回给别人的书信上,他也从不敢怠慢,一定要再三斟酌、打草稿都要写好几遍,就在这样经年累月的练习中,文徵明直到80多岁仍能写一手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书法上,文徵明以兼善诸体而闻名,尤擅行书和小楷,和祝允明、王宠并称书法史上的“吴中三子”;
在绘画上,他能青绿、能水墨,山水、人物、花卉、兰竹等纷纷不在话下。与沈周、唐伯虎、仇英合称“明四子”(又称“吴门四家”),将吴门画派从包邮区推广到了全国。
在诗文上,他与祝枝山、唐伯虎、徐祯卿并称“吴中四才子”,也就是后来人们常说的“江南四大才子”。
诗、文、书、画无一不精,到晚年,文徵明已经声誉卓著,“无论田畯妇孺裔夷”,只要一听到文先生的名字,皆啧啧称赞不离口。
成名之后,他也从不吝啬自己的所学,就像当年老师们教导他一样,文徵明竭尽所能地提携后辈,他的弟子门生数量众多,人才辈出,让吴门书画在后世依旧享誉四方。
谦和而耿介
古代文人眼中,功名毕竟是一件大事。年年考,年年考不中,好脾气的文徵明也只是淡淡地吐槽“虚占时名二十年”,并不为此过分着急。他和唐伯虎早已名声在外,但一个因为被判科场舞弊,一个因为一直没考上,都无法为官。这时候,宁王朱宸濠花重金聘请他们出山。
唐伯虎一见朱宸濠礼贤下士,欣然前往;可文徵明写了一首《病中遣怀》,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坚持称病不往。后来,唐伯虎才发现自己太大意了:这位宁王好像并不是要甘心做个王爷。没办法,他只能丢掉面子各种装疯卖傻,甚至在大街上裸奔,方才得以脱身。
又过了许多年,可能看到文徵明一辈子都没有考取功名,工部尚书李充嗣推荐文徵明进入了翰林院,做了一名待诏。但仅仅三年以后,文徵明不满于官场的黑暗,毅然辞了职回往苏州,从此专心著书讲学、游山玩水、全身心致力于诗文书画。因为他的字画太过有名,当时的市面上出现了大量的赝品伪作。可文徵明从不打假,有人拿着书画上门求鉴定,他也会说是真迹。人们问他,他说:我不想让来的朋友们失望,再者,有些人的才艺本来不比我差,我不过是占了虚名而已。
和活泼风流的其他才子们不一样,文徵明的个性温和而自持,但他也有自己的原则,尽管每天求画的车马盈门,他有“生平三不肯应”:不肯为藩王、中贵、外国使节作画。
正德初年,御史王献臣官场失意回乡,寻了一块地建园子修建成拙政园,邀请文徵明来玩。他很喜欢这个园子,写了《王氏拙政园记》,画了《拙政园图三十一景》,还在东面一角亲手栽种了紫藤花,后人称“文藤”。
四百多年过去,拙政园历经风雨沧桑,但文徵明种下的那株紫藤花,现在依然枝繁叶茂。史书载,90岁那年,文徵明在替别人写完一篇墓志铭后,把笔搁在一边,端坐着、静静地离开了人世。
他的一生,没有遇到天才的开头,长到十几岁才赶上其他的孩子们,乍一听上去,好像是不幸运的;但靠着自己的勤奋、专注、谦逊,他一步一步逐渐得到长辈提携、同辈欣赏、晚辈敬仰,虽然走得慢些,却在平淡安宁中取得了更为深远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