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以来,南方各省大量移民入川,四川人口大增,导致各地新老居民混居,原来各乡固有的民居、村镇面貌几乎都已改变。客家人是外省入川中人口最多的一支大军,他们散居在川中、川东及各地,特别是穷乡山沟僻地,他们与当地居民共同生活在一起。其中比较典型的客家民居是在川中地区,主要类型行一堂屋、二堂屋等。
客家民居在原乡有多种类艰,如圆楼、方楼、五凤楼等土楼类,也有半月形围拢屋、两横两杠屋、双堂屋、三堂屋等多种模式。
它在川中的分布情况是:成都郊区东部及临近简阳、金堂一带,多二堂屋分布。所谓“二堂屋”,即进门间为下堂屋,正房中为上堂屋,上、下堂屋间为天井,同在中轴线上。左右厢房无门壁而开敞,正房三间,无楼,下房三间,中为下堂屋兼门厅,四围封闭,少窗。有土坯砖砌、土夯、夹泥竹编墙、木板壁等形式,成都东部二堂屋几乎清一色草顶。正立面上部有一条长坡檐以衔接山墙处。草作工艺相当精湛,礼花饰脊,檐口平整,是川中草屋民居的精品。这类“图”形的平面和草作丁艺直接影响成都西、南及双流、温江、仁寿、彭山、郫县、灌县等县的草屋布局和屋顶制作。其中各县虽多以四合院完善形制,但依然可见二堂屋形制的渗透力。
二堂屋在隆昌大部、荣县局部也有大面积分布,不同的是这里的二堂屋为瓦屋顶,个别或正房有楼,或正房、耳房均有楼。这就形成了二堂屋的两大分布区。
其中隆昌、荣昌分布面积还大于成都东郊,但较分散。
客家土楼、碉楼民居的分布,以土楼民居特征最易识别归属。它不仅分布在涪陵南部山区,主要是方形、长方形平面,体量小于原乡土楼,格局依然。只是有些周围附加木构瓦顶形成合院,反映出四川客家土楼与中原合院的融合,这正是四川客家土楼民居的特点。附近武隆、南川、巴县受土楼影响最大,因当地不全是客家人,虽成为川中碉楼民居集中区域,但大大缩小了防御单体体量,民居自成一格,但可明显看出土楼的影子。武隆长坝刘汉农宅,以高大围墙串联四角四个碉楼,是土楼向碉楼民居过渡的一种做法。这是四川特殊碉楼民居的孤例,十分珍贵(参见后面实例“涪陵瞿宅”)。其他非纯客家人居住地区,尤其山区和边远之地,也有建碉楼的习惯,但比较分散,且与客家人“两横两杠屋”及四合院相结合。但作为住宅主体的“两横两杠屋”应是客家人半月围拢屋的核心空间的紧缩,明显地是客家人传统固有的形式。因此,是川中客家人把原乡土楼和“两楼两扛屋”两种形式在川中进行结合与发展,例如仪拢马鞍丁维汉宅、广安龙台杨森宅、宜宾李场“顽伯山居”等等。当然,碉楼民居不独川中客家人才有,诸如湖广人、江西人、闽南人在原乡历来有建碉楼民居的习尚。甚至川中土著,比如荣昌保安乡喻家也有碉楼民居。侗碉楼及宅院多有出入,各具特点。
客家民居在四川独领风骚,很大程度是由于客家原乡民居在汉民居大体系中独树一帜,已形成本民系民居的特点。进入四川后,民居的形神发生了一些变化,综合起来有如下诸点。
(1)大分散、小集中是新的环境中一种新的聚居形式。小集中以原乡原籍原宗为聚居基础。聚居区内家族单位变小,必然导致居住空间变小。
(2)客家人经上千年的地域流变,有不屈不挠的民族个性和稳定的意识及物质形态概念,基本心理为防御。
(3)四川内陆山区丘陵,时五方杂处,互有戒备,长期以来,发展出一套适合山地、丘陵地谋生的生活方式。
(4)四川气候炎热,建筑材料和原乡诸多类似。
(5)盆地地形和富庶出产进一步强化了封建小农意识。促成了“五方杂处”,内耗性加剧,很容易在对外关系上产生诽他性,“虽云杂处,罔不同风”,亦自然强化居住形态个性。
(6)客家男子素有外出经商、打工的习尚,必然考虑建筑的防御功能,以保证家中妇孺老小的安全。
(7)《四川古代文稿》:“由外省来川开垦之人,多系一家、一户同住”,若繁衍成大家族时,又被川中“人大分家”风俗解体。因此,居住群体的宗法、伦理、礼义聚合已无基础。
(8)小农经济贫弱无力构筑原乡庞大土楼。虽清中叶聚财者中有基本按原乡土楼风格建造者,但体量已变小,且仅住一家人。
(9)嘉庆年间白莲教农民起义,朝廷下旨“坚壁清野”,以都统德楞泰、广州将军明亮《筹令民筑堡御贼疏》为镇压农民起义方案。因此,在川东充分发挥了客家人构筑土楼碉楼的技艺,为客家人建筑提供了生存的土壤。所以,川东客家碉楼民居发达甚川中其他地区。
(10)客家人入川时,几无本地建筑可借鉴,多是受中原色彩浓厚的陕、鄂、湘民后影响。
综上所述,在川中的客家民居形成了以下3个特点。
(1)小型化。(2)在不失原乡客家民居基本特征情况下的综合化。(3)基本保持客家土楼风范。如此,又强化了某—模式在某一地区流行的形态,形成了客家民居在某地区内的分布范围。
造成这种局面原因是多方面的。
(1)四川不仅是清代全国内陆客家移民最多的省份,同时又是语言、风俗等方面保留种类最多的省份。这些不可能游离物质民俗之外而单独存在。
(2)国内尚无大规模发现非常贴近原客家人居住形态的地区。虽然亦有客家人居住在广西、台湾等省区。
(3)其他省如陕、鄂、湘,其民居多以中原宅院形制为主体,少有发现如客家原乡个性交出、数量巨大又集中的民居建筑。因此,在封建社会宗法礼教森严的环境中,客家人或是其他省的人,两者都不会借对方的居住形式来供奉自己的祖宗和居住家人。
(4)从闽、粤、赣三省迁徙四川的移民中,同时有大量非客家人。他们在原乡也和客家人一样有兴建土楼的习尚,甚至规模更大。比如,闽南南靖县各乡,黄汉民在《福建土楼》中说:“土楼中的居民绝大多数是闽南人,只有与永定县交界的书洋乡、梅林乡的几个村是客家人。”恰南靖县移民四川的就有不少。为何四川客家民居中没有圆楼、半月围拢屋?圆楼和围拢屋是在特殊的自然环境与社会背景下产生的,移居四川后,环境发生了变化,也就没有必要或无力再建庞大的圆楼、围拢屋了,更谈不上分布了。但“圆”的意识在客家人居住区内还时时有所流露。
成都东郊农村过去有的大宅前,都有半月形水池。柏合场呈圆形街道布局,巴县丰盛场也呈圆形街道绕场一周,一个川西—个川东,两地均以客家人为主,这是否圆楼意识的放大?因为像福建天宝寨圆楼本身就有赶集式的墟集(《福建土楼》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