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津位于成都平原南部,从前为县,而今为区,加之开通地铁,更拉近了与成都的距离。新津有两处知名的古迹:其一是宝墩遗址,是古蜀文明发源地之一;其二是观音寺,明代木构、壁画、塑像均是珍品。亦或许是观音寺名声在外,新津城内的纯阳观鲜有人提及。
1991年,新津纯阳观和黄鹤楼作为晚清民国时期古建筑被列为第三批四川省保。入选这一批的古建筑一共59处,如今绝大多数都已跻身国保,其中不乏龙脑桥、崇丽阁、罨画池、青龙寺大殿等著名的古建筑。
翻看资料,知纯阳观距县城西北三里地,初创于清嘉庆初年,为纪念吕洞宾之所在,谓之吕仙祠。光绪二十七年秋(1917),陕籍巨商庄辅臣等捐资在原祠庙基之上扩建更名纯阳观。民国六年(1917),成都慈善团体正心堂及地方慈善人士在纯阳观成立“全蜀忠孝堂”,并以吕洞宾正人心、顺民意为由向省内外及海外华侨募集巨资,拟将纯阳观扩建成以儒家为主并兼容道、释在内的古今第一忠孝儒林。扩建工程从1909年起至1938年,后因抗战爆发,工程未完全图,但已初具规模:占地120余亩、殿亭十余重。
纯阳观如今辟为博物馆,免费参观。进入馆内,右翼有一座迁建的戏台,传是乾隆朝所建,但显然经后世重修过,从外部造型到细部装饰都远不及成都天回镇金华寺戏台。绕回至纯阳观原中轴线上,忽才发现这组建筑群的规模相当可观。照壁和东西仪门围合出第一进院,院中莲池衬托正殿铁笔天君殿,再往后,以此排开的是吕祖三丰殿、武圣文昌殿、启德关圣殿,一共四座大殿、六重院落。虽然所供奉的殿主五花八门颇有迎合民间各类信仰之势,但每一座殿却又一丝不苟地按照当地传统木构营建方式设计建造。穿斗式构架为主体,局部又变换穿斗方式或直接用抬梁增大空间。所有梁柱直接榫卯搭接,未见斗栱之用。由于是晚晴建筑,砖砌山墙大量采用,但几重主殿又偏用悬山挑出。
忠孝连芳池并西仪门
灵祖魁星殿
走进纯阳观,迎面是一座仙露池,池北,是灵祖魁星殿,南面塑魁星像,北面正中塑道教护法神王灵官,左右则塑佛教护法神四大金刚。魁星面目狰狞,金身青面,赤发环眼,头上还有两只角,右手握一管大毛笔,称朱笔,意为用笔点定中试人的姓名,左手持一只墨斗,右脚金鸡独立,脚下踩着海中的一条大鳌鱼的头部,意为“独占鳌头”,左脚摆出扬起后踢的样子以求在造形上呼应“魁”字右下的一笔大弯勾,脚上是北斗七星。因为魁星主宰文运,因此在儒士学子心目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吕祖三丰殿
吕祖三丰殿,南面供奉吕祖,北面供奉张三丰。吕祖一副帝王相,而张三丰则是布衣像。吕祖原名吕岩(或吕喦),字洞宾,号纯阳子,是“八仙”中传闻最广的一位仙人,元代时被封为“纯阳演政警化孚佑帝君”,后世又称“吕纯阳”。王重阳创立全真道后,又被奉为“北五祖”之一,故道教又尊称他为“吕祖”。吕祖三丰殿,单檐悬山顶,面阔五间,为纯阳观主殿,殿内穿斗抬梁混用,殿后出抱厦。
武圣文昌殿
文昌武圣殿,南面供奉武圣关羽,北面供奉文昌帝君。该殿建于民国六年(1917),单檐硬山顶三开间。
三丰吕祖殿与文昌武圣殿之间,两侧均有廊房相连,廊房里塑有六位道教神像:东廊是统辖三曹大元帅、修圆通使、人天法主;西廊是威灵主尊、玄玄上人、昊天元佛真。
启德关圣殿
启德关圣殿,前供至圣先师及四大弟子,一生从事传道,授业,解惑,被中国人尊称“至圣先师,万世师表”。左侧是亚圣孟子、宗圣曾子(曾参),右侧是复圣颜子(颜回)、述圣子思(孔伋)。后奉关羽、岳飞。关羽跨赤兔马,左挽缰绳,右提青龙偃月刀,斜首回盼,作“勒马望荆州”状;岳飞骑白马,面容悲壮而恭谨,拱手作迎接十二道金牌状。该殿建于民国八年(1919),单檐悬山顶。
至此,走完了漫长的中轴线。但宏大的建筑规模远不是这里最值得炫耀的,真正的高潮是两座高耸的“亭”——大忠亭和至孝亭。
这两座亭有多高呢?均是33.8米,要知道祈年殿的高度不过38.2米。所以要说这是两座亭,不如是是两座高耸的楼阁。每座亭的建筑面积达到814平米,二亭阶下花圃四周共环列八十八间小品厢房,门窗上还配以几何形与卷草花卉式样的纹饰。这小品厢房实际上构成了两个独立的院落,这种布局是不多见的。
大忠、至孝二亭建于民国十七年(1928)和民国二十年(1931),采用了穿斗抬梁混合结构,三重檐八角攒尖盔顶。三层顶面系筒瓦铺成,最上一层宝顶为青花碎瓷嵌成。亭内正中四根楠木,长20米,直径50厘米,支撑穿斗和抬梁相结合的梁架。1980年秋,罗哲文先生到新津参观两亭后给与了高度评价,认为:该两亭规模宏伟壮观,其建筑特色是集古代的塔、亭和堂所于一体,在全国为数不多,可与北京故宫内的颐年堂媲美,是现代古典建筑中之瑰宝。
二亭屋顶为盔顶。盔顶形似攒尖,但上半部向外凸,下半部向内凹,断面如弓,呈头盔状,也是中国古代建筑屋顶形式中较罕见采用凸线条的样式。采用盔顶的建筑很少,著名的有湖南岳阳楼、云阳张飞庙等。而这默默无闻的二亭,似乎从未被任何介绍屋顶的书籍文章提及。
纯阳观自清末增建,工程延至民国。若以年代论之,当归入近代建筑。但纵然时局动荡、传统建筑受到西式建筑的强烈冲击,而匠人依旧以传统西南穿斗构架一点点营建出这规模宏大的古建筑群,甚至出奇得用两座高耸的亭阁炫耀着纯熟的技艺。宛若日落余晖般,在成都平原铺陈开来最后一组榫卯搭接的大木华章。
之后,在抗战时期,这里成为战时儿童保育会成都分会第四保育院,简称“蓉四院”。掩映于硝烟弥漫中,有六百多个来自沦陷区的难童和抗日军人的子弟,在这里生活学习和成长。
这座宏大的古建筑群,在抗战的烽火中,又扮演了新的角色,呵护着民族的希望,亦可称丰功伟绩永垂不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