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演论》,是一部在清朝末年震动了中国思想界的奇书,它第一次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观点传递给了变法维新中的中国人,对中国近代史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在这本书的封面上有两个署名,一个是英国著名的博物学家托马斯·亨利·赫胥黎(1825—1895),还有一个,是和他相差了三十多岁的中国著名思想家严复(1854—1921)。
1895年的初春,萧杀的气氛弥漫在中国大地,焦灼、不安、压抑与恐惧的笼罩在人们心头挥之不去。北洋舰队的覆灭,甲午战争的失败,使得洋务派苦心经营的自强求富的事业毁于一旦。
坐在书桌前的严复看着手中的报纸,心中百感交集。他曾是福州船政学堂的学生,后来又去英国学习海军,归国后成为了北洋水师学堂的总办,也就是今天所说的校长。不久前,他才因为与李鸿章不和而退出了海军界,因此对于北洋舰队,他有着格外深厚的情感。看到舰队覆灭,丁汝昌殉国,他的心头仿佛在滴血。而看到国内混乱动荡的局势,洋务运动的失败,维新运动找不到新的出口,国家已在生死存亡之际,他更是痛心疾首,在给吴汝纶的信中说:“尝中夜起而大哭,嗟呼,谁其知之!”爱国之情可见一斑。
作为在国外受过教育的新兴知识分子,他迫切地感受到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但是做些什么?既没有政治势力,也没有经济手段的严复只是一介文人,所拥有的不过是手中一杆笔和胸中的感慨抱负。想到这里,他把目光投向了手中的《直报》……
不久后,《论世变之亟》、《原强》、《辟韩》、《救亡决论》等出自严复之手的文章出现在了天津《直报》上,向封建专制主义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其中支持变法维新、武装抗击外来侵略的主张引起了不小的讨论。但这对严复而言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
严复的主要著作
在无法实现其救国主张的情况下,严复选择了他自己的斗争手段——以译著的方式来达到警世的目的。这一次他将目光投向了赫胥黎的《进化论与伦理学》。
这本书原本是赫胥黎在牛津的一次讲演中所使用的讲稿,后经整理成书。在书中,作者坚持并发挥了达尔文进化论的思想,认为自然界的生物是不断进化的,而进化的原因就在于“物竞天择”,而这一理论同样适用于人类。这本书在英国流传甚广,而严复相信,其中的思想对于彼时亟待找到突破的中国人来说,也会是很好的良药。三年的时间里,严复不仅认真严谨地翻译了原稿,更是在原稿的基础上添加了许多自己的理解和标注,可以说是进行二次创作,使得其中的理论更加适用于中国,并且按照自己的理解,给了它一个全新的名字,《天演论》。
在《天演论》中,严复将导论分为了18篇,正文分为了17篇,并对其中28篇加了按语。在按语中,严复指出,植物、动物中都不乏生存竞争、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的例子,人类亦然。人类竞争其胜负不在人数之多寡,而在其种其力之强弱。他不仅阐述了进化论,更是联系中国的实际,呼吁国人努力自强,变法务实,提出不振作自强就会亡国灭种的警告。
这本《天演论》尚未成书已成名,在译稿刚刚完成还没来得及出版的时候,就有不少文人抢先观之,梁启超看过后更是对其加以宣传,没等书出版就根据其中的思想做起了文章。当时,做得一手好文章的进士吴汝纶看到了《天演论》译稿后,赞不绝口,反复看过还不够,这位五十几岁的老先生,干脆铺纸研墨,一笔一笔地把《天演论》全文一字不漏地抄录了下来,而且还生怕这样好的文章丢了,干脆藏在枕中!而向来目空一切的康有为,看了《天演论》译稿以后,也不得不承认这本书与众不同,前所未有,此书“为中国西学第一者也”。
1897年的12月,《天演论》终于在《国闻汇编》上陆续发表了。这本书一经发表就像一枚重磅炸弹扔进了人群里,在社会里引起了巨大反响。一时间,“天演”、“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等新名词很快充斥报纸刊物,成为最活跃的字眼。就连大文豪鲁迅也对这本书爱不释手,当时有一位思想古板本家长辈反对鲁迅看这种新书,当时还是青年的鲁迅却不理睬他,并且“仍然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有闲空,就照例地吃侍饼、花生米、辣椒,看《天演论》”。足可见当时《天演论》深受当时社会的欢迎。
有的学校还以《天演论》为教材,有的教师以“物竞”、“天择”为作文题目,有些青少年干脆以“竞存”、“适之”等作为自己的字号。看到这里,诸位读者是不是产生了什么联想?没错,鼎鼎大名的新文化领导者胡适的名字和字号“适之”就是因此而改的!胡适原名胡洪骍,字希疆,十五岁时的他在上学时使用的课本就是严复翻译的《天演论》。第一次读到《天演论》的胡适高兴得很,老师杨千里不仅教授他们其中的道理,还以“物尽天择,适者生存,试申其义”为题目,让他们做作文。同学们接触到这样的新思想,既兴奋又高兴,第一反响便是改名字。有人改名孙竞存,有人改名杨天择,思想活跃的胡适当然不会错过这件事,自此之后,胡洪骍就成了胡适,希疆也成了适之。足可见《天演论》这本书给当时社会带来了多大影响。
虽然当时读到这本书的人其实很少能了解赫胥黎在科学史和思想史上的贡献,但是《天演论》中提出的“优胜劣败”确是一种当头棒喝,给了无数人巨大的刺激。自1898年以后,在短短的十多年中,《天演论》就发行过三十多种不同的版本,这是当时任何其他西学书籍都不可比拟的。几年之中,这种思想像野火一样蔓延,成了一班爱国志士的口头禅,激励影响了无数年轻人,也影响着整个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