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故居位于鼓浪屿漳州路44号,是一座U形的别墅,是鼓浪屿最古老的别墅之一,约建于十九世纪五十年代,距今已有150多年了。该楼年代久远,为带地下室三层,因地势高低而建。
十几棵大树掩映之下,林语堂故居静静站立,一如林语堂的闲适平和。这时候,不需要匆忙,只有漫步,感受安静之下,这诞生世界文化大师的文脉穴点,散发文眼的意蕴。
1880,林语堂的父亲林至诚来到坂仔传教。传教之初,林至诚随遇而安,简单安顿。过了几年,教徒的增多,林至诚在河边的荒地上,先建起了五间“同”字形的小平房,其中有一间还有个小小的阁楼,作为自己和家人的栖身之地,也是教堂的最初雏形,这是1886年。在以后的日子,教堂逐渐扩建,直到1904年,占地数百平方米的教堂建成了。如今,教堂大部消失了,只有最初的那五间小平房留下了,成为标志性的建筑,吸引众多游客景仰的目光。林语堂故居的门板上,“道因时以立,理自天而开”的对联,是1916年林语堂为教会长老新房落成题写的,后来被拓下,在重修后的故居钩沉岁月。
走进林语堂故居,大门之内是客厅,不大,也就十来平方米。墙壁上当年悬挂的是一面彩色石印的光绪像,光绪像的旁边还挂着一名外国女孩的像,那女孩笑意盈盈,手里拿着一顶草帽,草帽里放着几颗鸡蛋。如今悬挂着翻制的林语堂不同时期的照片,闪现大师成长的不同片段。木制的简陋餐桌,桌上锈迹斑斑的马灯讲述纵深的历史。当年林语堂一家在饭桌上吃饭之后,饭桌就成为学习之桌。林至诚在早餐后摇铃上课,讲授《四书》、《五经》、《声律启蒙》、《幼学琼林》等等。晚上则是讲读《圣经》,让孩子们转过身去,跪在凳子上,各自祷告。餐桌旁的两只凳子,或许都留有林语堂兄弟跪着祷告的记忆。马灯下,林至诚这“无可救药的乐天派”向林语堂兄弟讲述世界最好的大学是牛津大学、剑桥大学,把林语堂的梦想拉扯得悠远漫长。
客厅右手边是林家的厨房。可以想象,不大的空间里,当年林语堂的母亲杨顺命和二姐林美宫在厨房忙碌的情形。让林语堂念念不忘的猪肝面线,就从这里煮熟端出,放在客厅的木桌上,林至诚总是留下一半给林语堂,成为林语堂终生不忘的美食。厨房放置着林美宫当年洗衣服的木盆、棒槌、打水的水桶等等。能装十二桶水的水缸已经不在了,代替的是个小小的水池。
跨过一道小小的门槛,是客厅里间,这是林家当年的卧室之一,林语堂就出生于此。林语堂的母亲原来住在阁楼上,据说在林语堂出生前十几天,为了方便,母亲便搬到楼下。对着当年放床的位置,忍不住目光多停留一会,一个世界文化大师的诞生之地,无法不吸引目光。这个房间有个阁楼,在地上房间到阁楼,有一架木梯斜倚在那里,静默无言。木梯是松木制作,简朴而且牢固,黑色的,显得厚重而富有内涵。
童年的林语堂,就是从这木梯上下阁楼。不知道林语堂从小是否把这木梯当做玩具,记忆之中,小孩子喜欢顺着木梯的一边往下滑。根据猜想,林语堂不会放过这简单而充满乐趣的游戏。他曾经说过“童年最早的记忆之一是从教会的屋顶滑下来。”从屋顶往下滑的事情林语堂都敢做,何况这木梯?木梯也就不仅仅是林语堂家居的工具,还是玩具。在林语堂故居,顺着木梯上下之后,偶尔会拍拍木梯,好像拍拍某个沉默寡言朋友的肩膀,彼此心领神会。想象童年的林语堂从这架木梯上上下下,把欢笑和快乐砸在木梯的阶梯上,弹跳滚动。
上了阁楼,可以看到床、衣柜等当年的家具散发岁月的芬芳,都是老式的,厚重,还有点笨拙。衣柜的漆已经褪了,显得斑驳陆离。当年和林语堂最为投缘的二姐林美宫,常常要把洗干净的衣服叠好,放进衣柜了。床是中西交融,有雕花,栏板中间还有扇镜子,让游客赞叹不已。阁楼上,三面都有窗户,对着原来教堂的那面,童年的林语堂时常从窗户爬出去,顺着教堂的屋顶滑下来。面临西溪那面墙上窗口很小,30厘米见方,窗框是木头做的,中间是两条竖立的窗棂,黑色,颇有日子苍老的味道,闪现历史的古远和厚重。小时候,林语堂经常在这扇窗口往外张望,凝望斜对面的坂仔青山,也许是行人,也许是窗外花山溪的流水,也许是一阵风或者是因风飞扬的尘土。那称之为“十尖石起时入梦”的“十尖山”,就因为孩童时代的张望,才有了远离故乡漂泊时候的“时入梦”,慢慢走进他的心灵,成为一种哲学的意蕴渗透到林语堂的心灵深处,形成林语堂的高地人生观,隽刻在生命深处,从此“不再以别的山峰为高”。平和的心态就此定型,故乡的青山,已经脱离了山的具象,成为一种精神的高度!
在张望青山的时候,林语堂也在这里关注花山溪的流水。那时候,晴雨天气变幻的花山溪流水,让林语堂感受到不同的风景。林语堂就是从这条河流越走越远,把自己走成一个令人仰望的背影。当他躺在五篷船上感受“竹叶飘飘打在船篷上”美妙的时候,也许花山溪流水就慢慢地流进他的脑海,勾起他时常在这条河流里抓虾做游戏的无限眷念和不舍。
这扇窗口还是林语堂等待的窗口,等待住在对面村落的赖柏英前来找他玩耍做游戏。他和赖柏英把简单的游戏玩得花样百出兴趣盎然。直到他在1963年出版的自传体小说《赖柏英》的时候,还写出“她蹲下去,让蝴蝶停留在头上,然后悄悄站起来,慢慢往前走,看走多远蝴蝶还不会飞走”。小小的窗口,给了林语堂许多快乐和遐想。如今斯人已逝,但窗口还在,默默诉说往昔的故事。
走出客厅,林语堂故居厨房后面,有一口水井。林语堂时常从井中汲水,倾在小水沟流到菜园小地中,藉以灌溉菜蔬。林语堂很得意自己很快就学会用水桶打水,如今在水井旁边靠近厨房的墙上,就在水缸的上方,还有一个小小的水槽,当年林语堂把水打上来,倾倒在水槽,水直接流进水缸了,可以减少许多劳动量。这是林语堂的农家生活,也是林语堂“我本农溪村家子”的注脚。
把目光从水井旁移开,和故居主体相连的铭新小学教室就在旁边。1900年创办的这所小学吸收了教徒的子弟为学生,教师由林至诚自己担任,在这些学生当中,六岁的林语堂名列其中。教室不大,12平方米左右,几张简陋的学生课桌,一张褪色严重、色彩有点斑驳的木制讲台桌,还原一份真实。林语堂就在这里开始他的启蒙教育生涯,直到10岁离开这里前往厦门鼓浪屿读书,渐行渐远。
故居旁边,是两层的林语堂文学馆,国学大师季羡林题写的馆名俊秀飘逸,那是历史的传承。文学馆门外,大树下的石桌是当年的原物,不完整的构件,多少钩沉起当年的故事。看着先生闲适平和地叼着烟斗,满脸笑容地说:“我是漳州府平和县人”、“我的家乡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