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或许是工作的关系,不断地接触水稻种植和大米加工的项目。一次美食品鉴会上,第一次认真地试吃了一款来自东北的大米,像品酒一样,调动了舌尖上各种细胞,试图判断大米的优劣。后来,这样的试吃活动经常参与,北方的米,南方的米,不同颜色的米,还有营养米等等。直到去年的初冬季节,出于对侗家有牛紫米的好奇,在“有牛哥”扬正熙物种保育场里,品尝了有牛紫米,那味道,那香糯的质感,却让我欲罢不已。于是一次次地寻着这味道,一路向黔,走进了贵州大山深处,美丽的黔东南。
一粒稻谷,一个文明的开端。
就这么一粒小小的米,在中国却叫大米。人类找到了稻米这个神奇的植物,荒蛮的田野上出现了一片片人工开垦的绿色,绿色成为金黄,金黄的谷子变成白色的大米,培育它又被它滋养的民族将焕发出独有的文明之光。人类血液浸润着稻米的养分,稻作文化也丰富着人们的物质生活和精神文化。稻谷脱胎换骨变成一种称作米的物质,空气一般滋养着人类和人类源远流长的历史。
在有牛哥杨正熙及他的865侗乡人所在的黎平的侗乡苗寨,随处可见的梯田,就是这一粒米的诞生之地。这一丘丘的梯田,也是他们生活的来源和希望所在。
农业也叫农耕,这说明耕的重要性。从原始农业开始,耕地就是最苦最累的农活。古人很早就学会用牛马作为耕地的主力。特别是依山而造的梯田,无法用机器耕作,牛耕依然是这里唯一方式,这是最为原始的耕作形态。耕完的土地还要平整,用梳子一样的耙,细细地梳理几遍,侗族人称之为耙地,大块的土块和杂草被搅碎,经过浸泡变为泥浆。接下来就是耖田,耖田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稻田更加的平整,也让杂草不能提前发芽。这样的一丘丘梯田,凝聚了侗乡人的汗水和心血,也是他们生活的艰辛与希望。即将播种的稻田,倒映着天光和山色,就像一块块镜子,镶嵌在大地上。
稻谷的种子,在一株稻谷秧苗诞生之后不久便訇然仙逝,幼嫩的秧苗在阳光的抚慰中学会了自立。稻田里的鱼、穿梭的鸭子、泉水、雨水、牛粪及微量元素在秧苗自立的日子里准确地找到了自己合适的位置,为秧苗的拔节、孕穗、抽穗、开花、结果而奔波,它们从决定为寻求光明而战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一粒稻谷种子最忠实的仆人。
一粒粒新的稻谷诞生了,稻田里的鱼、穿梭的鸭子、泉水、雨水、牛粪及微量元素共同组成的稻鱼鸭共生系统也在辛劳的劳作中完成了各自的使命。新生的稻谷在徒步远行途中,脱下身上的粗布衣衫,赤裸成了一粒米。一粒米继承了一粒稻谷尘封在心中的梦想,在远行的途中,洒下一路米香,人类跟在一粒米之后,陶冶了最初的思想。
诗一般的诞生,却让我们很多的城里人,忽略了这诞生的艰辛过程。牛粪、有机肥是农人在沟沟坎坎的梯田里一担担挑过去了,这一丘丘的稻田是牛耕或者人拉着犁耙平整出来的。他们将一粒粒种子孕育成苗,又经过了无数次的弯腰插秧,才呈现了城里人镜头下的一幅幅美景。小时候我们就熟诵的“粒粒皆辛苦”,是城里生活是无法体会到那种辛苦。这个美丽造景的背后,我们看到的是农人的辛酸处境和微薄的收入。优质地产的稻米,无人知晓。比有机更牛的稻米,却因为价格太低,甚至养活不了自己。年轻人离开了,留下的是妇孺和老人。这样的繁重又艰辛的耕作成了留守老人无奈的选择。他们把最好的米,送出了大山。当城里人吃着香喷喷米饭时,他们却吃着剩下的残次米,就着自己腌制的咸菜。
一粒米是稻子献给人类的庇荫;一粒米是一种温暖的光泽;一粒米营养着人类的肉身和灵魂。一粒稻谷,一种情怀,一种文明,更是是一种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