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园林”是指在一定地域运用技术和艺术手段,通过改造地形、种植花草、营造建筑和布置园路等途径而形成的美的自然环境和游憩境域。中国古代园林建筑有悠久的历史,也具有卓越的成就和独特的风格。之所以有突出的成就与风格,是和堪舆学分不开的。中国古代园林建筑,无论皇家的还是私人的,无论是选址还是建造规划与过程,几乎都受到堪舆理论的影响。
古代园林选址
建造园林的首要工作是选址,这在古代称之为“相地”。明代造园理论巨著《园冶》中有关于园林选址的理论,从中可以看出堪舆的影响,园林选址要依地势高低曲直布置园内景致;依山带水,以山水为基本结构,山因水活,水随山转;选择一种“天时、地利、人和”的理想环境。
《园冶》将建造园林所选之地分为山林地、城市地、村庄地、郊野地、傍宅地、江湖地六种类型,山林地的要求是:“园地惟山林最胜。有高有凹,有曲有深,有峻而悬,有平而坦,自成天然之趣,不烦人事之工。”村庄地的要求是:“古之乐田园者,居于田亩之中;今耽丘壑者,选村庄之胜,团团篱落,处处桑麻;凿水为濠,挑堤种柳;门楼知稼,廊庑连芸。约十亩之基,须开池者三,曲折有情,疏源正可;余七分之地,为垒者四,包卑无论,载竹相宜。”郊野地的要求是:“谅地势之崎岖,地基局之大小,围之版筑,构擬习池。开荒欲引长流,摘景全留杂树。”从以上山林地、村庄地、郊野地的要求可见,它们都讲究利用天然环境,山环水绕,幽曲有情,以体现“自成天然之趣,不烦人事之工”的园林景观特点,这与中国堪舆思想极力追求的理想环境是相一致的。
宋代艮岳平面图
中国北宋时著名的皇家园林“艮岳”的选址就是依照堪舆理论进行的。据相关记载说,宋徽宗刚登上皇位后,没有皇子,就去询问堪舆家,堪舆家说:“京城东北隅,地协堪舆,但形势稍下,倘少增高之,则皇嗣繁衍矣。”在八卦中,东北方为“艮”,而“艮卦”与子孙宗族的兴旺相关。如果想让东北方由低变高,唯一的办法就是筑山,所以精于绘画的宋徽宗亲自规划并题名的一座皇家园林“艮岳”出现了,这个园林的主要任务就是堆土为山,后来又将开封城中的景龙江水引入园中。
古代园林规划
唐代著名的诗人、画家王维,字摩诘,号“诗佛”,从其字和号都可以看出他深受佛教影响。王维晚年时远离朝政,得到宋之问的蓝田山庄居住。蓝田山庄有辋川绕于舍下,所以依山傍水。王维又地制宜,巧妙利用大自然的山水景观,精心规划布局,构建了华子冈、竹里馆、孟城坳、辛夷坞等园林胜景二十处,命名为辋川别业。王维以蓝田山庄为题写了很多诗,也作了很多画。对于他在京都千福寺所作的壁画《辋川图》,朱景玄曾评价说:“山谷郁盘,云飞水动,意出尘外。”可知这是一个背山面水、三面青山环抱的幽静山水环境。而在堪舆学中,凡是吉地往往是“精之所聚,气之所蓄”的地方,其自然景观也常因“灵气所钟”而显得“山吉水秀”。由此一例一理可以看出,园林和堪舆有一个共同点,即都追求一种幽曲有情的理想山水环境;其差别在于:风水以自然天成的环境为主,而园林往往以自然天成的环境为基础,同时经过人工修造,再得到宛若天成的景观效果。园林和堪舆有共同之处,它的规划难免会受到堪舆思想的影响。其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王维《辋川图》摹本中描绘的美景
1.掇山
所谓“掇山”,又叫叠山,是指用自然山石掇叠成假山的工艺过程,这是中国古代园林艺术的精华之一。园林在很大程度上是把大自然纳入一个小环境中,自然界有山,那么园林中就通过堆叠假山创造出有山的环境。但是掇山不是随意而为的,不仅要讲求艺术性,更要符合风水的要求。堪舆注重龙、穴、砂、水的相配,即使堆叠假山也应如此,《园冶》卷三“掇山”中说:“假如一块中竖而为主石,两条傍插而呼劈蜂,独立端严,次相辅弼,势如排列,状若趋承”。这里的主石与两旁劈峰的关系就是借鉴了风水中主山与其左右砂山的主从关系处理法。
2.理水
所谓“理水”,就是园林中的水景处理。在堪舆中,水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黄帝宅经》中说,住宅所处的环境应该是“以形势为身体,以泉水为血脉,以土地为皮肉,以草木为发毛。天地的百川,血脉流动,人之精书也。”在古代园林中,理水是使园林有生机、有深意的活动。正如《园冶》所云:“假山依水为妙,倘高阜处不能注水,理涧壑无水,似少深意。”
至于如何理水,古代园林主要是模拟自然水景,同时兼及堪舆中关于水的吉凶的观念,如“水见三弯福寿安闲,屈曲来朝荣华富饶”等。所以《博山篇》对水的要求是“水近穴,须梭织,到穴前,须环曲。”静坐亭中观看行云流水、鸟飞花落、止水静、游鱼动等,这是何等样静谧安逸的意境。
3.藏风聚气
在中国人的思维中,直中含曲,曲中寓直是最佳的状态。曲固然象征活泼生动,但缺乏稳固;直虽有稳固刚健之美,却缺乏流畅动态之美。直以拟刚,曲以拟柔;直以像阳,曲以像阴。刚柔相济,阴阳互动才是最佳的配合。所以,“曲直和谐”是堪舆基本的审美标准。另外,曲折回环的山势还可以“藏风聚气”,因为有山必有水,山直水即直,山迂曲水即迂曲,一泻千里的水流容易冲走泥沙,导致水土流失,削弱山形,迂曲的水则能保持泥土,减少冲击力。山直、水直,那么风也直,不容易聚气,相反,山曲、水曲,那么风势小,气流缓慢自然可以藏风聚气,所以,堪舆家非常注重山势水势迂曲。
在中国古代园林中,不仅造园理论强调“水必曲,园必隔”,“不妨偏经,顿置婉转”等,园林本身也处处体现了风水曲线美的特征,因此,“曲”是中国古典园林最重要的一个特点。这种“曲”可以体现为道路布置的曲折起伏,也可以是园林素材都顺应成为曲折造型,廊宜曲宜长,随形而弯,依势而曲。或蟠山腰,或穷水际,通花渡壑,蜿蜒无尽。有空廊、水廊、回廊、楼廊、复廊等,各呈特色,以及屋顶曲线和飞檐翘角等。除此之外,园林路径布置更是讲究屈曲变化,“随形而变,依势而曲”,从而达到藏风聚气的效果。
中国古代园林追求曲折,其实还体现了堪舆学中避免煞气的思想。因为堪舆学认为吉气沿着曲折蜿蜒的路径行进与蓄积,而煞气则沿着直线穿流,因而堪舆家一般都偏爱蜿蜒的道路、纤曲的墙壁与曲折多姿的建筑。
总之,园林中有曲折方能通幽,幽而能静,园林中鸟啼花落,皆与神通,人们在园林中,既能享受清幽和宁静,又避免煞气乘风直接来袭,这就是“曲折”带来的“藏风聚气”的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