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善:《红楼梦》后四十回作者为何变为“无名氏”?

我要发布     发布日期:2018-05-31 10:08:10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何瑞涓
核心提示:最近,《红楼梦》作者署名变化问题引起广泛关注与争议,在人民文学出版社新版《红楼梦》中后四十回的续写者不再是众所周知的高鹗,而变成了“无名氏”。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最近,《红楼梦》作者署名变化问题引起广泛关注与争议,在人民文学出版社新版《红楼梦》中后四十回的续写者不再是众所周知的高鹗,而变成了“无名氏”。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由首都图书馆与人民文学出版社联合举办的“阅读文学经典”讲座中,中国红楼梦学会会长、《红楼梦学刊》主编张庆善为“红迷”们与广大读者讲解《红楼梦》新校本的“本子”与后四十回续书问题,条分缕析,对署名变化做出详细解读。

  《红楼梦》后四十回续书作者问题不是“新闻”,实实在在是“旧闻”。张庆善指出,早在2008年《红楼梦》新校本第三次修订出版时,就已经由“曹雪芹、高鹗著”改为“曹雪芹著,无名氏续,程伟元、高鹗整理”了。《红楼梦》到底有没有写完?作家张爱玲有“人生三恨”,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梦》未完。张庆善说,其实《红楼梦》是写完了,但没有最后修改完,而且八十回以后的稿子又丢掉了,因而留下后四十回续书问题。这样说有什么根据呢?一是从创作规律而言,曹雪芹创作《红楼梦》批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历时十年之久,不可能只写出前八十回就不再往下写了,翻来覆去只修改前八十回,这不符合创作规律。二是根据现有的大量脂砚斋批语,已经透露出八十回以后的情节,曹雪芹的亲友脂砚斋、畸笏叟都已经看到了这些稿子。如庚辰本第二十一回回前批:“按此回之文固妙,然未见后三十回,犹不见此之妙。”庚辰本四十二回回前批:“钗、玉名虽二个,人却一身,此幻笔也。今书至三十八回时,已过三分之一有余,故写是回,使二人合而为一。请看黛玉逝世后宝钗之文字,便知余言不谬矣。”等等,可以说明曹雪芹基本完成了《红楼梦》的全部写作。为什么说是基本写完?张庆善指出,全书写完了,但有些地方还需要认真地修改整理,有些地方还缺些内容没有补上,有些章回还没分开等等,如庚辰本第七十五回回前有评语:“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五月初七日对清。缺中秋诗,俟雪芹。”

  曹雪芹《红楼梦》基本写完了,原稿八十回后为什么没有传下来,对此一直众说纷纭。张庆善指出,有人认为曹雪芹就是没有写完,有种说法是有人故意破坏,像腰斩《水浒传》一样把《红楼梦》从八十回斩断。多数专家认为曹雪芹写完了《红楼梦》,八十回后没有流传下来的原因是《红楼梦》最初在朋友的小圈子里传抄批阅时,被借阅者弄丢了,依据如“茜雪至《狱神庙》方呈正文。袭(人)正文标目曰《花袭人有始有终》,余只见有一次誊清时,与《狱神庙慰宝玉》等五、六稿被借阅者迷失。叹叹!丁亥夏,畸笏叟”(第二十回)。“《狱神庙》回有茜雪、红玉一大回文字,惜迷失无稿。叹叹!——丁亥夏,畸笏叟”(第二十六回)。为何曹雪芹不把丢掉的部分再补上?张庆善比较认同红学家蔡义江的分析,认为曹雪芹晚年生活贫寒,又远居西山一带,最后十年极有可能再也没有去修补《红楼梦》,又不幸病逝。曹雪芹逝世后,畸笏叟保存残稿,更不敢轻易拿去给别人看,怕再弄丢,最终八十回后的稿子也随着畸笏叟的去世而成了永远的谜案。

  在曹雪芹逝世后的二三十年里,《红楼梦》都是以八十回本在社会上流传,直到乾隆五十六年即1791年,程伟元、高鹗整理出版了一百二十回本《红楼梦》,才结束了《红楼梦》以八十回本流传的时代。那么,《红楼梦》后四十回是从哪里来的?张庆善认为,后四十回是程伟元多年搜寻得来的,找全了《红楼梦》一百二十回稿,朋友们争相借阅、抄阅,为了满足大家的喜爱,程伟元邀请高鹗帮助修订整理,高鹗欣然答应,很可能主要承担了后四十回的整理工作,“细加厘剔,截长补短”,依据就是程伟元、高鹗为程甲本、程乙本出版所写的序和引言。然而很多年来程伟元、高鹗在序和引言中所说的话不被接受,被认为是假托乃至撒谎,“高鹗续书说”也成为新红学的基石之一。张庆善认为,高鹗只是整理者之一,到目前为止所有关于高鹗续写后四十回的根据都不成立,而且在程伟元、高鹗刊刻程甲本以前,就有《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存在,高鹗也没有时间去写。

  过去怀疑程伟元、高鹗撒谎,一个重要原因是认为程伟元是一个牟利的书商,为卖书编造多年搜寻后四十回的谎言,两人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但这些年来的研究成果证明,程伟元并不是书商,而是一个有很高文化修养的文人。张庆善指出,过去人们很少提及程伟元,就《红楼梦》刊刻传播而言,程伟元是第一功臣,起的作用比高鹗还大,一百二十回是他积历年之功收集而来,又主动约高鹗来整理,不仅是出版者,也是整理者之一,“我们今天应该感谢程伟元,如果不是因为他对《红楼梦》高度认识,如果不是因为他刊刻《红楼梦》,《红楼梦》是否还能够得到广泛传播?”张庆善强调,程高本结束了《红楼梦》抄本流传的时代,开创了《红楼梦》刻本流传时代,是第一次《红楼梦》的大普及;由于刊刻成书,乾隆年间的本子得以凝固下来,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历史性的功绩。

  对于后四十回作者,有人认为主要是曹雪芹原稿的散稿,有人认为后四十回没有曹雪芹一个字。张庆善认为,后四十回不是高鹗续写,也不是曹雪芹的原作,因为脂批透露的八十回以后的情节,续书中一条也没有出现或完全不符合;现存后四十回的主题、创作观念也与前八十回明显不同,如在曹雪芹的原著,贾家最后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而今本后四十回却让贾府“兰桂齐芳”等等;后四十回对人物形象有所扭曲。至于后四十回到底是谁写的,目前无法确认。张庆善指出,人民文学出版社《红楼梦》新校本署名改为“曹雪芹著,无名氏续,程伟元、高鹗整理”,正是一种实事求是的学术态度,是对学术的尊重与对读者的负责,是力争恢复历史真面貌,是为程伟元、高鹗正名,这是多年来红学界关于后四十回续书作者问题研究成果的客观反映,并不影响学术研究和学术争鸣。

  “在中国凡是有一定文化的人,都应该读读《红楼梦》。就像英国人熟悉莎士比亚,俄国人熟悉普希金、托尔斯泰一样,应该把对《红楼梦》了解不了解、熟悉不熟悉、喜欢不喜欢,作为衡量一个中国人人文素养的标志之一。”张庆善指出,怎样读《红楼梦》?一要把《红楼梦》当作文学作品来读;二读《红楼梦》要精读、细读;三要对作者曹雪芹的人生经历有一些了解;四要了解一些红学和红学史的基本知识;五要了解一些《红楼梦》版本知识;六要了解《红楼梦》前八十回与后四十回的不同。阅读《红楼梦》对于提高我们的人文素养、审美情趣和人生体验,对增强我们的民族自豪感、文化自信,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据悉,在世界读书日到来之际,人民文学出版社与首都图书馆联合举办“阅读文学经典”系列讲座,传承民族文化,促进全民阅读。3月至5月,是“阅读文学经典”系列讲座开办的第一季,主题内容即为“四大名著”阅读。讲座邀请张庆善、陈洪、刘勇强、傅承洲四位知名学者做客“首图讲坛”,分别就《红楼梦》《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四部名著分别开展讲座。主题包括:《红楼梦》未完?——从新校注本看后四十回续书;水浒好汉文化的“基因图谱”;《西游记》中八十一难的寓意和想象;仁君刘备的历史真实与文学书写。此次张庆善讲座为第一季第一讲。在专家讲座同期,首都图书馆还将举办“‘四大名著’插画作品展”与“人民文学出版社‘四大名著’版本展”,通过不同时期“四大名著”的插画作品,以及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至今“四大名著”的不同版本(实体书),读者可以从中了解人文社出版“四大名著”的历程和它们在不同历史时期的样式和特色,以及当时图书装帧设计中的品位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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