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新石器时代,在中国大地上的不同地域和文化中,就已萌生文字的雏形。其中既有与汉字有承续关系的,也有与汉字无关的其他民族的雏形文字,这些文字雏形被称为“文字画”或“图画文字”。因为它们还不能逐词地记录语言,因此也不能视作严格意义上的文字。成熟汉字约形成于夏商之际,而甲骨文是我国目前已知最早的、成熟的文字系统,是汉字的童年时期。虽然甲骨文中还残留一些早期文字不规范、不严密、不准确的地方,但已经属于可以严格记录语言的真正意义上的文字。
汉字记录汉语,同时也记录汉语所表现出的思维。中国古代一切思想观念、文化、文明,都通过汉字这一载体才传布久远,保留至今。而甲骨文是目前已知成系统的汉字的最早形态,因此说甲骨文是中华文化的基因、中华文化之源、中华文明的早期结晶,一点都不为过。
甲骨文的形体结构体现“六书”的造字理据,创造出丰富多彩的字形。其造字方法甚至有超出“六书”的地方,体现出古人的独出机杼和奇思妙想。甲骨文总字头数已经达到4000多,可以自由记录汉语。甲骨文中常用字的结构已经基本定型,这些字经过几千年演变,虽然笔势笔意屡有变迁,但其基本结构没有变,脉络清晰,层次分明,如其所记载的中华文化一样,承传有序,源远流长。
甲骨文中有很多象形字和会意字,其中有不少还保留着早期形态,这是古人采用“远取诸物,近取诸身”的手段,借助日常生产生活中的经验积累所得,从中可以体会出古人造字时的立意和取象。如“尹”字为一只手拿着笔的形状,因此“尹”在古代用为官吏的通称;“得”字像手持贝,表明古代的“贝”为宝物或用作货币;“獲”为手持一只鸟形,表示俘获的“获”;“穫”像一把镰刀在收割庄稼,表示“收获”的“获”;“粪”字的本义为垃圾,用作动词为扫除,甲骨文的粪字就像一个箕中有垃圾的形象;“馘”字像带有头发的头皮形,体现出古代杀敌后割下头皮计数献功的习俗;“监”字是人用器中之水照面的形象,表示的是古人以“水”为镜的习惯;“休”字像人在树荫下休息,所以古代“休”字有休息、止息和“荫”的意思;“保”字像一个大人背着一个孩子,从大人的角度讲是对孩子的保护,从孩子的角度讲是对大人的依仗,所以“保”字古代有“保护”和“依仗”两个意思。
甲骨文记载的汉语,已经有了比较丰富的词汇,其所记载的内容也包罗万象。有些文字较多的记事刻辞更是具有一定的情节,甚至富有故事性,完全可以视为最早的文学作品。
甲骨文已经是符号化的文字,古代“书画同源”,因此甲骨文也具有一定装饰性和美化倾向。很多形体犹如美术作品中的速写,在构字时尽量采用简单的线条,抓住描写对象的典型特征,凝练生动,概括传神。其形体体现出的布局上的穿插避让和形象上饱满匀称的追求,更是凸显出古人朴素的美的感觉和观念。
经过海内外几代学者的刻苦努力,目前甲骨学早已成为一门显学。新形势下的甲骨文研究应该如何发展和提升呢?我认为应在以下几个方面着力:
一是旧资料在运用新技术和新手段下的全面重新著录和整理。当今照相和印刷技术日新月异,甲骨照相甚至已成为一门专门的技术,拓本、摹本、释文、十面彩照等相结合的综合著录手段日益成熟并逐渐得到推广。目验甲骨原物对释文校订和钻凿研究的重要性不可忽视,如有条件,所有甲骨都应重新反复目验原物。
二是要加大甲骨文本体研究的力度,如龟甲形态学就是其中一个重要课题,其他如疑难字的考释、类组和钻凿研究的进一步细化、缀合工作、文例研究、残辞互补、甲骨占卜术等。
三是要紧跟最新技术,掌握最新手段,让甲骨文研究插上科技的翅膀。首先如甲骨的三维扫描和3D打印,在条件成熟时要全面加以应用;其次是历史上所有甲骨文研究资料的电子化和数据化。如果再加以展望,则如甲骨文笔迹的技术甄别,甲骨的DNA测定,甲骨残片的机器缀合,甲骨文辞例的机器检索、比对、可能性答案的提出,相信都能在人工智能的突飞猛进之下得到改善和提高。
在近几年传统人文学术研究中,甲骨文研究格外引人关注。2016年5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提出“一些学科事关文化传承的问题,如甲骨文等古文字研究等,要重视这些学科,确保有人做、有传承。”2014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字是中国文化传承的标志。殷墟甲骨文距离现在3000多年,3000多年来,汉字结构没有变,这种传承是真正的中华基因。”把汉字的传承提升到中华基因的高度,这是对甲骨文研究者最大的鼓励和鞭策。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办公室将“大数据、云平台支持下的甲骨文字考释研究”课题列为2016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重大委托项目,项目启动至今,10个子课题进展顺利,取得很多初步成果。2017年11月24日, “甲骨文”项目成功入选《世界记忆名录》。可以想见,在今后相当长时间内,甲骨文研究将是学术界的一个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