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颔老先生是山西省考古界乃至中国考古界的“大腕”,今年已经94岁高龄的他常常自嘲小学毕业,学历不高,但他却用一件件响当当的学术成就,成为中国考古界的领军人物。
张颔的一生,和《侯马盟书》紧紧联系在一起。
中国春秋末期,周王室名存实亡,诸侯国之间为了保证共同利益,常聚集在一起结为同盟,并制定盟书,对天明誓。《春秋》《左传》中记载的春秋时期盟誓活动有近两百次,可见当时这一仪式的盛行。然而遗憾的是,史书中对盟书内容的描述非常简略,人们对盟约制度的细节知之甚少。
机缘巧合,1965年冬天,侯马电厂在基建过程中发现了不少写有古文字的石片、玉片,时任侯马东周晋国遗址考古队队长的张颔,对石片文字进行了仔细研究,认定这是一项重要的考古发现,于是在当年的《文物》杂志上写了一篇《侯马东周遗址发现晋国朱书的文字》的文章,在当时乏善可陈的考古界引起巨大轰动。
郭沫若先生看到该篇文章后,认为这些文字是先秦的盟书,并著有《侯马盟书试探》,这给张颔极大启发,从此他便根据“盟书”这个思路开始从历史上进行考证。经过十余年的艰苦钻研,于1976年发表巨著《侯马盟书》,当即引起了海内外学术界的高度重视。
《侯马盟书》是最早的用毛笔书写的书法真迹,形体古雅、变化繁多、运笔出锋、蝌蚪笔法、回勾笔意,填补了我国书法发展过程中的一个空白,使我们在当时司空见惯的青铜铭文之外,见到与铭文字风格迥异,真正在社会上流行的发展完善的文字和书法。
上世纪80年代,张颔先生考古发掘、整理编撰的《侯马盟书》被我国考古学界评选为当代中国十大考古发现之一,并在海内外学术界引起高度重视。考古学界公认,《侯马盟书》的出版对于研究中国春秋时期的历史、政治、文化具有重大意义,被国内外史学界公认为新中国考古史上的一项重大贡献。
此外,张颔先生在诗文、书法、篆刻方面颇有造诣,在国内外都享有很高的声誉。他以古文字入书法,使其书法有一种遒劲之风,雄迈之美。时人评其“学津远溯周秦上,风度平居魏晋间。”他的画也有文人画之味,他的画“戏蚊图”,竟把蚊子这种恶物也画得栩栩如生,甚为美观。他在画上题了一首古诗,有画龙点睛之趣。“散作飞丝聚作团,几回婉转怯凭栏,纵教罗扇常在手,明处能防暗处难。”他自作的对联也有妙趣:“勒字于金著文于石,星辰在掌易象在胸。
”是写淡泊明志之怀,“雾云堆冷絮;花草荐寒毹。”是写安贫乐道之情。“爱写毛笔字,喜翻线装书”,是写好古怀旧之志。“欲知鱼龙多变化,须看平地起波涛,”是写人情世态之理。“文章千古事,浩劫十年身。”又写出了文人的人生磨难之叹。他录旧联赠一位作家曰:“笔墨不求缙绅喜,声名毋得狗监知。”则表达了先生一生鄙夷权贵,冷眼官衙的情怀。他在“读书灯”题画诗中表达了一生的追求。“孤寂秋雨夜初长,愿借丹心吐寸光,万古分明看简册,一生照耀付文章。”
在“瓶梅图”题画诗中体现了高雅的风骨:“三升四合茅柴酒,换得歪瓶邻舍家,莫道此瓶无用处,我说可以插梅花。”老梅香烈,古瓶珍雅,人弃我取,气生道成。文人气,高士风,于诗中历历可见,平常心,道德感,在字上铮铮有声,张颔先生在我心里,真是今之古人,世之高人,晋之奇人了。
张先生77岁时曾画有一幅“老来红图”,上题咏曰:“老来红一称雁来红,古人有咏雁来红诗云:‘汗使传书托便鸿,上林一箭坠西风,至今血染阶前草,一度秋来一度红。’诗意颇佳,虽三用一字不嫌烦也。”他的高洁精神,他的风雅风度,真像是一株亭亭玉立的“老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