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昌,一座位于巴渝大地的西部,散发着独特魅力的小城。它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承载着千年的历史文化底蕴,孕育出了众多绚丽多彩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荣昌陶、荣昌夏布、荣昌折扇,这些闪耀着古老智慧光芒的技艺,犹如耀眼的星辰,在岁月的长河中熠熠生辉,共同勾勒出荣昌非遗文化的壮丽画卷。今天,让我们一同走进三位手艺人的世界,聆听他们与非遗的动人故事,感受那份坚守与传承的力量。
管永双:陶泥与釉料传承与突破
荣昌陶历史悠久,是“中国四大名陶”之一,以其独特的制作材料与制作工艺闻名遐迩,素有“红如枣,薄如纸,亮如镜,声如磬”之盛誉。此前,实践支队的成员已对管永双老师进行了访谈,内容主要围绕管老师与荣昌陶之缘起、窑名的寓意、陶艺工作者与艺术家身份之差别等等。本次,清华大学乡村振兴工作站赴重庆荣昌支队文化组在延续之前工作成果的基础上,再次来到风格典雅、别具一格的西山雨,与管老师共同探讨荣昌陶的传承与发展路径。
管老师,为什么荣昌陶泥被称为“泥精”?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这个问题真的非常好,这也是我创作当中一直坚持用当地泥的原因。荣昌陶泥的矿脉背靠鸦屿山脉,其中有一条总储量超过1亿立方米的优质陶土矿带,其他地方的陶泥需要多种原料配比才能使用,荣昌陶的原料从矿上下来研磨陈腐处理之后可以直接使用,因含铁量丰富,在柴烧不施釉的过程中氧化气氛下整体呈现暗红色,用的时间久之后光泽更明显。在还原烧制的过程中,坯体拿出来呈现黑色金属感,在灯光下面去看会泛着颗粒细闪光泽。这种陶土不仅使得制作出的茶具有良好的透气性,还能够保持茶叶的新鲜度,防止茶汤变味。我们荣昌的泡菜坛非常出名,用荣昌陶器存放的物品不串味、不变味、不渗色,可以长期保质、保味、保鲜。
管老师,您搬到这里多长时间?目前你所遇到的问题有哪些?
自从搬到现在的地点已经三年了,期间建立了两个柴窑和两个电窑,工作空间得到了显著扩展。尽管如此,仍面临人才短缺的问题。我希望吸引更多的专业人士前来荣昌进行研究和创作,利用这里的优质陶土资源开展更多创新项目。同时,我也鼓励高校毕业生加入我们的团队,共同推动荣昌陶艺的发展。
管老师,很荣幸有机会参观您的工作室,在展厅看到您所试验的草木灰釉试片,能请您讲讲您试验的过程以及现状吗?
草木灰釉是现代釉料的开始,所谓“无灰不成釉”在古代柴烧的过程中,古代工匠就发现从助燃的木料灰覆盖到胚体上会形成一层薄釉面,自此之后灰釉就成为古代工匠做釉的原料之一。我到当地开始柴烧时,就在疑惑如果用荣昌当地的植物做草木灰釉会有什么样子的效果,基于这一点我就开始了自己的试验。但是草木灰釉在试验的过程中困难重重,草木灰在瓷坯上需要到达1200以上高温才会玻化,但是当地陶土最高耐火度在1100左右,再持续升温的话坯体会碳化,颜色就不是那么理想。所以在釉料配置上面我一直在试验最理想的效果。这很难但是目前也是攻克了很多当地植被的灰釉配方可以实现稳定烧制。
管老师,看到您的作品有大型的雕塑一类,还有日用茶壶一类,您能说说您的创作思路吗?
我的创作灵感往往源自于日常生活中的细微之处。比如,我工作室后山上的橘子树和池塘里的莲蓬都成为了我雕塑作品的重要源泉。尤其是那些冬橘,它们从青涩到成熟再到枯萎的过程,无不激发了我的创作灵感。每一片橘皮的纹理都被我巧妙地融入到了作品之中,成为了一种独特的艺术符号,赋予了作品生命力与故事性。至于茶壶的设计,则是我个人对茶文化的热爱的具体体现。荣昌陶泥以其出色的透气性和保温性能著称,使用这种材料制作的茶壶不仅能够完美地释放茶叶的香气,而且在茶汤与茶杯相互映衬下,还能隐约展现出一种金属般的光泽,给人以视觉上的享受。在设计上,我特意加入了太湖石的自然形态以及柿子的柔和曲线作为把手部分,使得整个茶壶看起来既不失稳重又充满了灵动之美。就像我现在手中这把茶壶,经过长时间的使用和抚摸,表面逐渐形成了一层温润的包浆,让茶壶显得更加油亮而富有质感。
管老师,您在传承荣昌陶艺的过程中,如何平衡创新与传统技艺之间的关系?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在我看来,传统技艺是根基,是我们必须尊重并深入学习的部分。荣昌陶有着两千多年的悠久历史,其制作工艺包括选泥、晒泥、碾泥等24道工序,这些都是前人智慧的结晶然而,时代在发展,人们的需求和审美也在变化,这就要求我们在保持传统精髓的同时进行创新。比如,在我们对草木灰釉的研究中,虽然采用了传统的柴烧方法,但我们通过实验不同的植物灰来创造新的釉色和质感,使古老的艺术形式焕发出新的活力。同时,我们也尝试将现代设计理念融入到作品中,既保留了荣昌陶的传统风格,又符合当代人的审美需求。
荣昌人物
荣昌陶的烧制离不开泥和火,而釉料就像是一把钥匙,开启荣昌陶未来发展的无限可能。十余年来,管老师在传统陶泥与现代釉料的碰撞中,让千年陶艺在茶具、雕塑、器物等多元形式中展现出新的活力与魅力。窑火不熄,匠心永续,这份兼具传统与现代的传承,终会在历史长河中的某个时刻,迸发出穿越时空的生命力。
人物专访
徐长伟:从陪伴到热爱从学习到传承
此前,实践支队的成员已对荣昌陶非遗传承人进行访谈,本次文化组在延续之前工作成果的基础上,来到徐长伟老师的陶艺工作室香棠造物,聆听徐老师与荣昌陶的故事,了解荣昌陶的传承发展现状。
是什么契机让您决定投身于陶艺制作,并承担起传承荣昌陶非遗文化的责任呢?
我的妻子是毕业于景德镇陶瓷学院,我们两个都是山东人。2015年的时候,因为工作原因,需要到荣昌来发展艺术陶,我也就陪着她一起从山东来到了这里。刚开始的时候,我俩对荣昌陶都不了解,一切都是从头学起。我们先是跟着当时安陶厂的老手艺人梁先才老师学习,后来是跟着他的女儿梁洪萍老师。在学习的过程中,就逐渐喜欢上了荣昌陶。再加上我又爱喝茶,会做一些茶壶茶杯,自己平时用着也很开心,就更喜欢荣昌陶了。所以也很想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于是在2019年我就开始筹备建立自己的陶艺工作室,2021年注册,22年开始投入运转,就这样一直到了现在。
您能跟我们介绍一下荣昌陶的成品过程吗?
现在我们用的原料都是成品泥,安富这边都是与附近专门炼泥的公司合作。一般是电话联系,需要多少陶泥就进行采购。我们用采购来的陶泥,根据我们需要的造型来进行拉坯。拉完坯之后是晾晒。可能要等第二天,稍微干了一点的时候,开始修坯。修完坯,有些造型需要装饰的话就进行装饰这一步,如果需要的是素坯,就不用装饰。之后,我们就进行烧制,烧制完后再进行打磨器口,大致是这样一个过程。
荣昌陶的制作工艺有哪些独特之处?
与景德镇的拍片成形不同,荣昌陶主要是手拉坯成形,会更细、更薄一些。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个特色,荣昌陶在烧制过程中,可能会有破裂的风险,成品率在一定程度上会收到影响。
徐老师向我们展示了他现在收集的一些材料,其中包含一些照片、书籍等。他遗憾地表示:“安陶厂改制后,厂里的手艺人相继离开,相关历史资料也散落各地,有很多都不知道到哪里了,很难再找到。这就难以将现在和此前的历史相串联。我也在努力淘些旧书,看能不能找些资料填补这段历史的空白。”
在您看来,荣昌陶在发展过程中遇到的挑战主要是什么?
最大的挑战就是,相较于其他三大陶来说,荣昌陶的发展相对缓慢,缺乏自身的特色。不管是装饰特色,还是艺术特色,都没有出现属于这个时代的特色。再一个就是制作方面,材料以及烧制方法的问题。细薄的原料使得陶器在烧制时,一旦温度、湿度有偏差,会导致陶器的破裂,降低成品率。成品的好坏又会因为烧制方式的不同而有不同的表现。另外,荣昌陶的市场占有率比较低,可以说几乎接近于无,影响力很弱。
您对解决荣昌陶发展中的问题有什么样的设想或方案?
在材料技术方面,我们现在会加入瓷泥,但这个配比还在摸索,到底加多少可以让陶器在烧制过程中不易裂开,我们还在不断地进行试验。烧制方式上,电窑、气窑、柴窑都曾尝试过,我们会观察各种烧制方式的不同表现,进而去推进成品率高的烧制方式。在摸索荣昌陶本土特色上,我们会不断打磨加工艺术陶,努力探索丰富的釉色。另外多去结合年轻人喜欢的图案,不断丰富我们产品。比如现在就在打造主人杯,反响很好,销量还不错,希望以后能逐渐形成一个品牌。至于扩大荣昌陶的市场和影响力,我认为我们需要学习宜兴的营销体系,通过展览、合作等方式来提高知名度。
您对未来荣昌陶的发展有什么期待和设想呢?
借此机会,我特别希望可以和清华大学等高校的合作,共同推广荣昌陶的发展。我们工作室未来也会多多打磨自己的作品,尝试去参加一些比赛,扩大知名度。此外,我们还想充分挖掘荣昌陶的文化含义,用文化赋值产品,同时,我也希望能够通过设计创新,打造具有现代特色的荣昌陶品牌,来提升荣昌陶的文化价值和市场影响力。
机缘巧合下,徐老师跨越千里,来到荣昌,由此开启了一段传承荣昌陶的故事。传承工艺,追溯历史,思索未来,半路出家的徐老师谱写了独属于自己与荣昌陶的乐章。初涉荣昌陶技艺的懵懂,转变为如今对这项非遗技艺的热爱与传承,相信未来,徐老师仍会用这份热爱奏响新的传奇。
颜先英:第29代传承人的坚守
荣昌夏布,凝结千年苎麻织造智慧,是中国传统手工艺的瑰宝,素有“轻如蝉翼,薄如宣纸,平如水镜,细如罗绢“的美誉。其质地轻盈若云却又柔韧如丝,独特的抑菌性和透气性,让其冬可蓄暖,夏可散热,具有很高的实用价值。更为可贵的是,夏布独特的肌理成为许多艺术家的灵感,纷纷在夏布画等创新艺术形式中演绎东方美学。为探寻这项非遗技艺的传承脉络,清华大学乡村振兴工作站赴重庆荣昌支队文化组,循着往期实践成员对话非遗传承人的足迹,走进夏布小镇的壹秋堂夏布坊,对话非遗传承人颜先英老师。
您能简单介绍您跟夏布的故事吗?您是怎么走上了传承夏布手艺的道路?
我们家是夏布世家,我从小就跟着爷爷爸爸学习简单的织布工具。我爷爷颜坤吉是国家级夏布织造技艺代表性传承人。他是27代传承人,我是29代传承人。在家族的熏陶下,我就喜欢上了夏布,从小学习简单的织布工序,到初中毕业以后,我就把全部的工序学会了,就一直在家自家作坊织布。2016年的时候,我就到了壹秋堂夏布坊上班,主要是负责培训体验这一块。平时有些学生来体验织布工艺,我就教他们制作夏布的工序,然后一直做到了现在。期间,也参与了一些扶贫工作,比如我到2019年的时候就到重庆城口县和石柱县教那些留守妇女织布工序,让她们在学习手艺之后可以维持生计、有固定的收入。到现在我已经从事夏布这个行业四十多年了。
在您刚才的讲述中,您的爷爷对您走上传承夏布的道路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能详细展开讲讲吗?
我爷爷的织布手艺很好,很多人来找他学习这门手艺。像有些人其实是不太会把自己的手艺外传的,但是我爷爷就把夏布工艺教给邻居们。九十年代的时候,夏布生意还是很兴旺。因为爷爷把手艺全部教给当地的村民,也就带动了他们的经济收入,很多人都非常感谢我爷爷。让我记忆很深的是,我初中毕业学习织布的时候。因为夏步有它的特性,它是很容易断的。它会随着天气变化而变化,如果天气干燥它很容易断;如果潮湿一点,它就会好织一点。上浆这一步是特别难的,如果你没注意到的话,经线就会全部断完,你就不能上浆了。我学的时候,就断了很多线,我就很生气,我就说我不学了。我爷爷听到后就用自己的经历开导和激励我,他说我们是夏布世家,你怎么半途而废呢?他说做人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一事而终,要坚持下去。听了爷爷这些话,我当时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点想哭,于是我就这样坚持下来了,一直到了现在。
您爷爷是27代传承人,您是29代,您后面还有30代传人吗?
这个目前还没有。我的孩子,他们只会一些简单的工序,他们会有些不愿意学。说句实在话,现在年轻人社会压力大,我们织布工人的工资又比较低。并且,织布工序也比较繁琐,需要足够的耐心才能学会的,现在的年轻人其实比较浮躁,都不太愿意学。现在店里的学徒,基本上是我教他们手艺,他们也都会织布。不过,学徒与传承人还是不一样,所以传承这一块确实是一大困难。
您能简单介绍一下夏布的织造流程吗?
先种苎麻,然后打麻打好,打好麻之后系麻,再挽成麻团,之后我们再一部分做经线,一部分做纬线,经线因为我们系满了很多线头,牵线和上浆一起。上浆这一步是非常难的。上好浆之后,我们再穿扣,就是把经线穿到扣板里面,再进行有一道工序叫梳布,就是把我们的经线全部绕到仰角上面,然后再穿口,端到织布机上面。然后就是把它裁出来,你要多少你就裁多少,然后再还有一道工序是软化脱浆,就是把它浆洗掉之后再软化,最后做出一些成品。我们中国的软化技术还有待提高,这也跟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事情有关。当时荣昌夏布行业非常兴盛,远销日韩,于是他们那边就派人来我们这边学习。我们这边会教授织布工序,他们教我们软化和硬化技术。但是对方并没有兑现,但我们却毫无保留地把技术传授给了他们,这就使得一直以来我们在技术方面没那么好。
您刚才说到上浆是很难的一道工序,能跟我们说一下在上浆的时候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吗?
上浆是很繁琐的,不过现在进行了改革,减少了工序,相对而言没那么复杂了。我们之前上浆就是用一种上浆刷,把经线摆到场外,然后把米浆涂到上面。随着干湿度变化再下扣,如果米浆干了,你没有下扣的话,它就容易断。然而,如果你上浆上多了,也不好下扣,上少了,我们织布的时候又不好用,难度很大的。这个度要怎么去把控,全靠自己。这需要经验地积累,操作起来蛮难的,要经过很长时间的学习,并且还需要足够的耐心和决心才学得会。
荣昌夏布有考虑过用机器去织造吗?
我们的苎麻只能手工织,除非经线是棉的,然后纬线是麻的,你可以机织。夏布的原材料是苎麻,苎麻容易断,机器的话它控制不好那个力度,我们手工织都容易断,别说机器了。
荣昌夏布目前主要是用于什么?
夏布可以做窗帘门帘、茶席、写字和画画的布料、折扇,包包、服装等等。还可以用来做床上用品、工艺品和艺术品,日用品像鞋子、袜子、围巾等等,都可以用夏布制作,而且销量也特别好。
颜先英老师执梭为笔,将自己对夏布的传承与坚守书写为织布机上的经纬春秋,带领我们一同领略千年技艺的独特魅力。这次访谈,不仅记录着夏布工艺的传承之路,也见证了传统工艺在当代匠人指尖中绽放的蓬勃生命力。
管永双:陶泥与釉料传承与突破
管永双、徐长伟、颜先英三位荣昌非遗手艺人,他们的故事虽然各有不同,但都有着对非遗技艺的执着热爱和坚守传承的精神。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默默耕耘,用自己的双手和智慧,让荣昌陶和荣昌夏布这两项古老的非遗技艺在现代社会中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
然而,我们也必须看到,非遗传承之路并非一帆风顺,他们面临着诸多挑战,如人才短缺、市场影响力弱、制作工艺复杂等。这些问题不仅关乎他们个人的事业发展,更关系到荣昌非遗文化的未来。非遗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瑰宝,是历史的记忆,是连接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桥梁。荣昌陶和荣昌夏布,承载着荣昌人民千年的智慧和情感,是荣昌文化的重要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