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绿的叶子映衬着盛放的雅灰色荷花,黄色的花蕊点出其间的活力——这是国家级“非遗”项目醴陵釉下五彩瓷烧制技艺的传承人申彬的作品“蒲塘妙趣”。在山水环抱的“瓷城”湖南醴陵,她勾下这个作品的第一道线是在2015年,至此,醴陵釉下五彩技艺已经在前辈和她的笔下传承了百余年。
她传承技艺的10多年,对于这门传统技艺来说并不长,而对于一个女性来说,却是人生中最好的时光。
出生于1979年最后一天的申彬,在20岁出头就开始跟随师父陈扬龙学习釉下五彩技艺。陈扬龙经过30多年总结出了“薄施淡染”的分水技法,是醴陵釉下五彩瓷烧制技艺的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
在我国对建设文化强国作出“浓墨重彩”的强调时,他们正用“薄施淡染”的作品回应着国家的呼吁。
陈扬龙收过300多个徒弟,但申彬从未因为自己是老爷子的儿媳而放松练习。她的丈夫陈志峰用四个字描述她创作时的样子——废寝忘食。
“能沉住气、静下心的人才能留下来。”这名很少化妆的女传承人说。她第一次去陈老工作室时,看到很多跟自己年纪相仿的人在画纸稿练基本功,有美术功底的她忍不住问道:“我能不能也试试?”
十几年前临摹的那幅山茶花纸稿,打开了她学艺的大门,她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并且一心想要做得尽善尽美。10多年的积累让她意识到,“学工艺没有捷径,要在陶瓷艺术上取得成就,耍小聪明是肯定不行的,一味蛮干不去思考也是走不通的,这就要由聪明人去下‘笨工夫’才行”。
申彬初学时不得其法,总是画不出想要的样子,因而有些浮躁。她只好一点一点磨练自己的心性。“如果急于求成,作品就会有火气,所以要心态平和。”这也许解释了她语速慢的原因。
刚开始学艺时,她的收入没法跟朋友比,而且这持续了不短的时间。虽然只要画上3个月的花草纸稿就可以直接在素烧泥坯上勾线了,然而仅仅把勾线一项做好,就需要六七年的时间。这个起步阶段是最难熬的,每天抱着泥坯一画就是8个多小时,同时收入也比较少。
不仅如此,这项艺术需要极大的时间成本,很多人在起步的阶段就放弃了,然而坚持下来的人也有丰厚的回报。以申彬带的一个学生为例,她15岁开始学艺,已经练了六七年勾线,现在每月的收入远超同龄人,还有一门技艺傍身。
这只是初尝甜头,用申彬的话说就是“越老越值钱”。但是赚钱并非首要,“非遗”传承人首重德行的传承,精神的传承。申彬在自己十几年的“修炼”中传承着“造物忌巧,待人以诚”的父训,“几十年如一日地做一件事,把一件事做到极致,精益求精”。
而这个传承百年的技艺,正是一代又一代人靠着这种工匠精神保持原汁原味。
那饱满得好似从瓷器中生长出来的色彩,不会出现在一个心浮气躁的作者手下。而淡彩对人的耐心要求实在太高了,仅仅一个普通碗上指甲大小的花瓣就需要十几遍上彩,而失色和器形变化则可能让一切前功尽弃。有句老话用“生在泥上,死在窑上”来形容这其中的艰难。
由于釉下五彩瓷的工艺非常复杂,且合格率低,很多人为了求生存会简化烧制程序,求量不求质。但即使一年烧制成功的作品不到100件,申彬所在的醴陵陈扬龙釉下五彩瓷艺术中心也坚持使用传统工艺。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申彬认为这句话回答了“非遗”传承人对于很多艺术品市场化的疑问。她对这门传统技艺的耐心和细心或许已经有了回报——岁月之刃对她格外开恩,这名长相古典的传承人,现在看起来仍像是20多岁的姑娘,仿佛流逝的时光都被沉淀在了瓷器上。
她们这个坚持传统技艺的家族也得到政府和社会越来越多的支持。今年6月,中国成都国际非物质文化遗产节举行,醴陵陈扬龙釉下五彩瓷艺术中心作为该项技艺的唯一代表受邀展出。在成都国际非遗博览园里,不同肤色的人感受着陈扬龙一脉醴陵釉下五彩瓷烧制技法的特色——“禅在花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