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浙江龙泉青瓷传统烧制技艺被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从三国两晋到现今,龙泉青瓷的千年窑火始终不灭,靠的是一代代匠人的传承与创新。这其中,不乏一些低头钻研了大半辈子的匠人。
高温浴火而生
古法龙窑烧制窥见繁琐技艺
刚见到陈先明,这位64岁的老人家,便迫不及待地带我们前往龙泉宝溪乡,去看那里用于古法烧制青瓷的龙窑。一路上,坐在副驾驶的他不住地扭过头,用一口吃力的普通话向我们介绍龙泉青瓷,那骄傲的语气像是在炫耀自家孩子。
陈先明带我们参观的清代龙窑位于溪头村。龙窑由石块与陶砖垒砌而成,内有窑室二十间左右,整体呈空心拱形。窑头、窑床、窑尾,依山坡自下而上而建。
“做青瓷最难的就是烧窑,坯和釉看着都很完美,一烧制可能就不是这么回事了。”陈先明抚摸着窑头,“用龙窑烧制青瓷更是难上加难,成品率极低,十件青瓷拿去烧,没人敢讲能有几件是成功的。”
青瓷需在1300℃的龙窑内“浴火”20~30小时,而燃料用的是最原始的柴火,受天气因素影响极大。烧制过程中,青瓷可能沾上飘落的窑渣,也可能因还原气氛不同,导致同样釉水烧制出不同釉色。
龙窑烧制不确定因素本就甚多,若是至关重要的“开间”再出了差错,便功亏一篑。如同烹饪中式料理时,厨师对火候、油温的拿捏,判断可否“开间”,也全凭烧瓷人的经验。与瓷器一同烧制、用来测定窑内温度的火照是一个标本,经验丰富的烧瓷人单凭火照,就能判断出窑内的温度、胎的成型度,以及釉的成色。
“看火照马虎不得,开第一间窑室的时机尤其重要,会直接影响后面几间的烧成进度。”陈先明说道。这门讲究经验的绝活可不是每个烧瓷人都在行的。别家在烧制青瓷时,便常常邀请陈先明前去帮忙分析火照。
匠人的寂寞与坚守
四年成就龙泉青瓷挂盘之最
陈先明这大半辈子都在和青瓷打交道。
早在47年前,17岁的陈先明便来到溪头村拜师学艺。那时,售卖龙窑烧制的碗具成了整个村的经济来源。“我记得很清楚,基本每个人都得挑240个碗,一个碗重半斤。全村人挑着扁担翻山越岭,走上一天来到县城,把碗具装上大货车,再派两个青壮年,押车运到上饶卖碗。”聊起这段经历,陈先明很是感慨。
改革开放后,烧制和售卖青瓷不再是村里人唯一的经济来源。许多人耐不住制瓷的寂寞外出谋生,而陈先明仍旧行走在这条道路上。到了1998年,陈先明办起了先明青瓷厂,和大家一样,他的青瓷厂也使用成本更低、效率更高的现代煤气窑烧制。经过之前二十多年的实践,从坯体原料、釉彩原料再到设计、烧制,每一个环节他都精通。于是,陈先明便开始着手研究礼品挂盘的烧制。青瓷挂盘底面面积占比大,烧制过程中会产生较大的收缩力,容易开裂和变形,当时鲜有人烧制成功,成了一道攻不破的难关,而陈先明偏偏喜欢迎难而上。
“那时,我满脑子想的全是盘子,怎么搭、怎么烧,方方面面都需要考虑。”通过四年的探索,陈先明成功烧制了一个直径达1.02米的哥窑大盘。迄今为止,仍是龙泉青瓷挂盘之最。
起先,陈先明尝试了十几次,往往还没等到上釉,就已宣告失败。毕竟1.02米直径的挂盘,光坯体就重达一百多斤,且在素烧前,坯体没有任何支撑力。陈先明取来一个充气轮胎,让五六个工人把坯体挂盘翻过来,倒扣在充气轮胎上进行修坯。这一小小的改变,使坯体顺利成型。此后,陈先明成为龙泉生产青瓷礼品挂盘的大家。2003年,他烧制的荷花盘被龙泉市政府推荐,成为赠予外宾的国礼。
青瓷让人不老
推动青瓷大众化是传承也需创新
在陈先明的店内,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青瓷:有清代龙窑烧制的、有现代煤气窑烧制的、有手工制作的、也有模具制作的。在这个追求效率的年代,他的展台上永远不会缺少龙窑烧制的作品。“龙泉老祖宗留下来的手艺,必须传承下去,让后人看到,否则这‘人类非遗’怎么站得住脚嘛?!”这位64岁的老匠人瞬间提高了语气。
令陈先明欣慰的是,大女儿和大女婿传承了他的手艺与匠心,跟着他潜心研究青瓷。小女儿和小女婿在工作之余,也会帮着父亲做一些小型器件。大女婿张华清对青瓷艺术充满了敬畏之心:“这几年,我跟着岳父学习,对青瓷算是有了系统的了解。对于古人的青瓷烧制艺术,我们这代人是需要仰视的,也许我用尽这辈子都摸不透。”
平日里,陈先明喝茶聊天,话题也总绕不开青瓷:市场走向如何、当下年轻人喜欢什么、明年接下来该做什么新产品……2018年,陈先明打算把重心转向日用品市场,发挥自己的设计强项,生产一些既实用又美观的产品,使部分青瓷走向大众化,让更多人了解青瓷艺术、恋上青瓷艺术。
这位64岁的青瓷传统烧制技艺非遗传承人常说:“青瓷让人不老!”青瓷的釉色,即使过一千年仍不会改变;当制瓷人沉下心来,不老的青瓷也将制瓷精神永远定格。